17恣意與崇拜
在去往韋斯特蘭軍事學(xué)院的車上,蘇帕爾摩少將坐在后座上查閱著今天的校慶活動安排。 “你看,只要空天戰(zhàn)艦不出港,我在司令部就是給他們當(dāng)吉祥物?!?/br> 被安排了去韋斯特蘭演講的蘇帕爾摩少將苦笑著感嘆道。 “畢業(yè)七年連跳七級的少將您不正好適合給軍校的學(xué)生們做演講嗎?芙蕾雅正在做第叁次測試,比計劃表上快不少了。”千吉妲翻閱著資料回答道。 “對了,你畢業(yè)只有兩年,那豈不是今天下面坐著的學(xué)生里叁四年級的都跟你曾經(jīng)同校過?” “是的。” 蘇帕爾摩少將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 “那今天結(jié)束之后你還可以帶我在學(xué)校里轉(zhuǎn)一轉(zhuǎn),自從畢業(yè)之后我還真沒有回來過了?!?/br> “蘇帕爾摩少將您剛剛不還挺抗拒這個工作的嗎?” 蘇帕爾摩少將笑著嘆了口氣:“真會挖苦人啊?!?/br> “跟蘇帕爾摩少將您學(xué)的而已。” 相處之中千吉妲逐漸摸清楚了蘇帕爾摩少將的性格,他確實很目中無人我行我素,不過相比起來他不像是肩扛少將軍銜的上級,更像是軍校里愛開玩笑沒什么架子又很健談的學(xué)長,他會跟你一起罵老師死板不知道變通,會在考試前拿他考過的卷子來幫你劃重點,也會在開完國防部聯(lián)合會議后帶著秘書官翹班去吃甜得要命的冰淇淋,兩人一起站在路邊被冰淇淋冰得齜牙咧嘴。 同樣也如他所說,皇儲殿下認下了被揍的暗虧,一直未曾發(fā)作。 如果細想一下的話,蘇帕爾摩少將身上存在許多矛盾的地方。明明是平民身份卻能對皇儲殿下也如此不客氣,明明是平民身份卻獨自在如此奢華的豪宅中長大,稍微開始思考他是否是皇帝的私生子時,也不得不想起他說自己的父親和meimei死在了恐怖襲擊之中,誠然存在他故意說謊的可能,但千吉妲認為他沒有在這種事上說謊的必要。 蘇帕爾摩少將偏頭看向窗外裝扮一新的軍校大門,興味盎然:“看到這個大門還真是懷念呢,原來念書的時候我可最討厭這種場合了。” “為什么?” “學(xué)校大門完全打開的時候大概也就只有校慶、開學(xué)和期末了,我念書的時候沒有趕上校慶,但是開學(xué)和期末的時候都會有很多家長來接送,這種時候沒有人會來接送我,所以我只能嫉妒地去坐公共交通?!彼f話的口吻像是小孩子開玩笑,跟身上的少將軍禮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著他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千吉妲忍不住試探性地問出那個問題:“蘇帕爾摩少將您的母親呢?” “很尖銳的問題啊,你是作為秘書官卡帕蘭中尉問的,還是作為千吉妲來問的呢?” 千吉妲沉默不言,他便自顧自地回答起來:“如果是作為秘書官來問的話,我會回答這是我的私人事務(wù)不便透露,如果是作為千吉妲來問的話……” 司令部的派車前后排隔音效果很好,坐在前排開車的司機通常是基本聽不到后排的對話的,就算是司機抬頭看向后視鏡,也仍然只能看到蘇帕爾摩少將和秘書官小姐在稀松平常的閑聊。 “我的母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被稱為我的母親了?!?/br> 是嫁給某個貴族了嗎?千吉妲默默地想著,這種事情并不少見,母親所帶去的小孩通常不會被貴族家庭所接受,但也不會過得很差……不,以蘇帕爾摩少將來講,他過得似乎有點太好了。 “千吉妲是在關(guān)心我嗎?” 他促狹地沖千吉妲眨眨眼睛,雖然身體沒有靠近,但仍然能夠察覺到他言語間的調(diào)情意味。 千吉妲冷冰冰地制止了他的行動:“蘇帕爾摩少將,現(xiàn)在仍然是工作場合。” 蘇帕爾摩少將只能舉手投降。 校慶日的場合盛大非凡,作為空軍司令部特派的嘉賓,蘇帕爾摩少將自然是得到了韋斯特蘭校長西德尼中將的親自接待。千吉妲一路跟在他身后,這種場合需要她注意的事情并不多,蘇帕爾摩少將即使嘴上說得再不情愿,他也總會自然而然成為社交場合的中心。 千吉妲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穿著深藍色帶金穗軍禮服的蘇帕爾摩少將就像是從黑夜里初升的太陽,并不咄咄逼人卻足夠耀眼奪目,跟他比起來,自己簡直像是陰暗潮濕角落里才會長出來的蕨類植物。她倒并不覺得刺痛,她的一生在強烈的對比之中已經(jīng)逐漸麻木了。 下午的演講環(huán)節(jié),演講稿是朱諾少校敲定的,從空軍司令部的角度出發(fā),寫得十分冠冕堂皇,千吉妲遞交給蘇帕爾摩少將看的時候他掃視了十秒鐘就關(guān)掉了,說是朱諾少校出的稿子誰念都像總司令官,看一眼都感覺自己老了二十歲。 千吉妲站在軍校禮堂的演講臺側(cè)邊陰影處,毫不意外,蘇帕爾摩少將把演講稿最前面的客套話念完就立刻脫稿即興演講了。他拔下了固定在演講臺上的話筒,拿著話筒走出來閑庭信步地靠在演講臺側(cè)面,二十九歲的空軍少將言辭辛辣幽默,原本紀律嚴明雅雀無聲的臺下立刻就躁動了起來,千吉妲想,這樣的蘇帕爾摩少將站在臺上,臺下的軍校生會崇拜他是很自然的一件事,換作是她在臺下也不例外。 “請問您是卡帕蘭中尉嗎?” 千吉妲循聲回過頭去,看見身后一個穿著軍校淡灰色制服的少女對她敬禮,她也立刻回敬禮。 “是,請問您是?” 少女臉上立刻泛起了興奮的紅暈:“我是戰(zhàn)略指揮系的四年級學(xué)生,羅莎琳·韋德伯恩準尉,一直以為我都以您為目標(biāo)而努力,我非常崇拜您!” 千吉妲臉色僵住了,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從來沒有想過暗無天日的軍校生活當(dāng)中會有人崇拜她,因此她只是手足無措地擺了擺手:“我……我并不值得你崇拜?!?/br> 韋德伯恩準尉聽了睜大了眼睛,著急地解釋道:“從來沒有女孩子能以您這樣的成績畢業(yè),我照著您的課表選修了您學(xué)過的每一門課,我希望……” 正在此時,因為風(fēng)趣發(fā)言而逗得臺下學(xué)生一陣大笑的蘇帕爾摩少將發(fā)問:“……所以,今年戰(zhàn)略指揮系成績第一的學(xué)生在哪里?” 臺下的學(xué)生面面相覷,正在跟千吉妲著急解釋的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舉手大聲道:“報告!是我,羅莎琳·韋德伯恩準尉!” 蘇帕爾摩少將循著聲音偏頭望過去,立馬就看見了千吉妲身邊那個熱情洋溢的姑娘標(biāo)準地敬禮,他把話筒換到左手去也回敬了個軍禮。 “所以我們今年的首席畢業(yè)生也會是女孩子嗎,讓我先事前詢問一下,今年應(yīng)該沒有哪個同級的男生追求韋德伯恩準尉吧?不會被人家拒絕了之后就想辦法玩額外加分做掉人家的首席成績吧?” 臺下一片笑聲,顯然臺下有一半的學(xué)生仍然記得兩年前修特萊少校和卡帕蘭中尉的爭斗,而蘇帕爾摩少將身后的軍校領(lǐng)導(dǎo)臉色各異。 “韋德伯恩準尉身邊那位中尉是我的秘書官,129期戰(zhàn)略指揮系第二名畢業(yè)的卡帕蘭中尉,曾在剛剛結(jié)束的戰(zhàn)爭中在空軍特種部隊中服役,不是參謀,而是戰(zhàn)斗單元?!?/br> 臺下一片嘩然。 蘇帕爾摩少將罕見地在這場演講中正色起來:“我們和軍事同盟的戰(zhàn)爭剛剛結(jié)束,可這也并不是你們松懈的時候,世界仍然戰(zhàn)火紛飛,也需要你們投身入軍隊當(dāng)中發(fā)揮出你們自己的力量。” “韋斯特蘭近年來招收的女性學(xué)員也越來越多,可不要以為女孩子們只能做后勤那些文職工作,各位,舊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 千吉妲怔怔地看著臺上的蘇帕爾摩少將,他并沒有看她,只是沉靜有力地陳述著事實。 他身后坐著的軍校領(lǐng)導(dǎo)也交頭接耳起來。 “……說到底,他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是佩莉安娜公主的護衛(wèi),這么說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他難道真以為佩莉安娜公主能繼承皇位嗎?真是可笑!” 千吉妲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兩句話,她望向了坐在說出這句話的教務(wù)長,而教務(wù)長同樣察覺到了她銳利的視線,緊緊閉上了嘴。 “真好啊,要是以后我也能碰到蘇帕爾摩少將這樣的上司就好了。”韋德伯恩準尉對著千吉妲燦爛一笑。 千吉妲不忍心打破她的幻想,可也同樣不忍心讓她到了軍隊當(dāng)中才明白這究竟是多么殘酷的環(huán)境。 “像蘇帕爾摩少將這樣的人,可能整個帝國軍隊都沒有幾個?!?/br> “是嗎?那我也期待著卡帕蘭中尉有朝一日也能成為將軍!” 千吉妲呆呆地望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