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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會更好奇我為什么會出現在芮敏的婚禮現場?!标惣涡д{好一杯溫水,走過去遞到她眼前。 鄭清昱接了,沒有立馬喝,干凈指尖輕輕摩挲杯口,“我昨晚知道她給你發(fā)請柬了,不過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彼鋈惶а?,目光穿透而來的架勢,“還是說,你當年其實對她有過那么一點動心的?!?/br> “沒有,”陳嘉效回答得很干脆,快到鄭清昱下一拍的心跳來不及續(xù)接,他表情冷淡,明明不算薄唇,可說的話很鋒銳,“我也不想浪費時間在毫無意義的話題上?!?/br> 鄭清昱終于第一次直面芮敏表述的那種毫無心理準備就被迫接受坦坦蕩蕩被拒絕的場面。 “我記得,我當年第一時間就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她回去以后應該會和你們說。” “嗯,你這種人,向來不屑偽裝?!编嵡尻攀栈匾暰€,專心把大半杯水盡數灌了。 陳嘉效覺得她話里有話,眉心輕輕一動,還沒開口,又聽到鄭清昱被溫水潤過更清亮的嗓音,“那為什么那晚你瞞著所有人?我根本不是從停車場上去的?!?/br> 世界靜默許久,陳嘉效冷峻的五官紋絲不動,眼尾是一捎成年后習慣的漠然,“你也可以是先從停車場上到一樓?!?/br> 鄭清昱腦袋歪著,盤過又散下來的黑發(fā)有自然的折痕,她發(fā)質本來就柔亮,水波一樣,虛虛從高挺鼻梁落下去,眼睛藏在其中,不是很清晰了。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你遇到我的時候,是剛從停車場拿了水果上來?!?/br> “因為你在停車場看到了厲成鋒,可不是我的車刮蹭了別人的車,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不是我。” 鄭清昱眨了兩下眼睛,神色并無異樣,“你只是說你帶了柑橘來,沒說你從哪里來,可你沒穿大衣?!标惣涡Ш芟朐庌q,從停車場到包廂,也可以是大衣留在車上了,像那種高檔場合,如果有衣物脫卸,第一時間會有侍者收到指定地方,要走了,再送出來,那晚,鄭清昱先走的,說要去加班。 可他發(fā)不出聲音,無論怎樣,都證明他在那個時間段,去過停車場。他知道鄭清昱鐵了心要戳破他的面具,她認為他們男人會互幫互助。 那晚鄭清昱落座十分鐘后,陳嘉效回到包廂,一進門,眾人一陣高呼起哄問他是什么橘子,調侃這么金貴的東西拿來瓜分是糟蹋了??雌饋?,他說自己帶了日本柑橘來是完全沒問題的。鄭清昱也觀察過,王磊寧旁邊那個空位,默認是陳嘉效的,碗筷沒有動過,也沒有煙頭??扇绻昼姾蟮年惣涡鞘状瘟料?,大家的關注點肯定又不止只在柑橘上,基本的寒暄是肯定要有的。 柑橘完全可以帶回包廂,外面守著的侍者多到搶活,他沒必要專門在一層停留。 所以鄭清昱認定,他既聽到了厲成鋒離席的借口,又親自下到停車場目睹了“車禍現場”是偽造的,陳嘉效看到了別人家庭不為人知的齷齪的秘密,可在親眼見證他們“夫妻”天衣無縫配合演戲之前,他和她又在一起坐了幾分鐘,無話可說他也不曾奉告她先生劈腿的事實。 一口氣說完,鄭清昱徹底把頭偏過去了,不屑用手撥開偏偏不斷墜落的長發(fā)。 忽然感覺一個黑影壓過來,男人低沉克制的聲線在耳邊穿針一樣,“沒錯,我先在一樓看到的你,再在停車場看到厲成鋒和別的女人??晌也幌嘈?,如果厲成鋒沒和你打過招呼,他怎么可能用一個不好圓的理由離席,我是持觀望態(tài)度,并不是助紂為虐。事實證明,你能配合他,說明你知道他在那個時間點不得不離開去見另一個女人,而且你默認了。” 陳嘉效面色淡然,聲音不自覺放緩,“你同樣露餡了,在一樓碰到我的時候,你說你很冷所以需要坐下來喝杯茶緩一緩。如果像你和厲成鋒說的那樣,你先從停車場上來,而不是從外面進來,你不會這么冷。” 面對他犀利地挑撥,鄭清昱沒什么太大反應,她這個人總是淡淡的,即使是剛才那番對峙。 “因為我一下子忘記了,你也是會坐在那間包廂的人之一?!?/br> 陳嘉效心漏跳一拍,深邃漆黑的目光一動不動停留在她臉上。他不知道鄭清昱具體在想什么,想到的是自己,那時一瞬間恍惚兩人是在街頭偶然再會,只有他和她而已。 “聽說你在國外待了很多年了,所以后來,是不是就見怪不怪了?!?/br> 陳嘉效沒有回答,忽然覺得鄭清昱的瞳孔里也是可以充滿哀傷的,雖然并不明晰,他只是習慣性代入被背叛者的角度。 因為他沒目睹過背叛者會抑郁、狂躁、自殘、自我懷疑和憤怒悲傷。 “那個女人是我表妹,那天是她生日,她不想厲成鋒和別的女人一起出席盛宴,所以追過去了。你知道吧,人總是會不平衡的,她覺得可以和厲成鋒光明正大成雙出入的應該是她,反正這樁婚姻已經這樣了。只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容易,要徹底分清,是很難的?!?/br> 陳嘉效眉間有一抹陰郁的沉默。 “那你呢?” 鄭清昱回望他,眼角那點嫣紅更深了,罕見給她一張總是清冷厭世的臉添上幾分不俗的媚氣。 “我想做?!?/br> 她聲調總是過于沉穩(wěn),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玩笑還是真心,陳嘉效表情有瞬間的僵硬,內心那場早就開始但又不知道具體多早就在醞釀的風暴已經過境。 鄭清昱眼皮微微下垂,游離到他高聳到略顯孤獨的喉結那里,伸出指尖若有似無碰了下,喃喃出聲:“你們男人,不就是在外面吃飽了回來就不想吃了嗎?我第一次發(fā)現他們在公司,天氣還沒這么冷?!?/br> 陳嘉效覺得她是醉的狀態(tài),可她剛才咄咄逼人拆穿他的邏輯又無懈可擊,兩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離得太近,那股總是來去如風不輕易捕捉到的香氣第一次如此濃郁地在陳嘉效五官肆意橫流。鼻息相互追逐交纏,無知無絕升高了四周的溫度。 兩人不動聲色對視許久,鄭清昱忽然仰起下巴,其實她有些暈,腳底發(fā)軟站不住了,腰間忽然被一股力量攔截,飄忽的身體下一秒就往前貼上了一片堅挺小腹,唇被含住的瞬間,鄭清昱大腦碾過無聲轟隆。 是淡淡煙草味,陳嘉效襯衣上的冷香像浸泡出來的,悠長一縷沉沉后調,肌膚又是清爽的皂香,各種味道混合,還是輕薄又純粹,鄭清昱背脊顫過一輪,昏昏閉上了眼睛。 陳嘉效吻得并不蠻亂,始終在柔軟的唇間輾轉試探,他垂著眼,留出一線清醒,確認她的抗拒只是瞬間的懵懂和愕然。他不在意,因為他同樣茫然震驚,大腦指揮出現錯誤,剎那間想要吻她的沖動過后,是想就這樣和她親密相貼的渴望。 這對于陳嘉效而言,是太久違又陌生的接觸。 口唇相接的瞬間,那種抗力在燥熱體內自然形成屏障,陳嘉效皺起眉頭在感受的同時平衡自己理智和沖動,一手捧起鄭清昱的臉,非常自盾地吻著,一手托起她臀部,在她短暫驚呼出聲的瞬間將舌頭探進去,火化了內心所有看似頑強的異樣,從他親自踢關那扇自己留的房門開始。 終將有一天,人類所有的紳士、禮節(jié)、理智會崩塌,只用一瞬間,但它的存在不是瞬息,是漫長隱秘的積累,因而風平浪靜的時間越久,越顯得理想與現實的割裂和荒謬。 鄭清昱低下頭摟緊他脖子,將兩人圍困在她的長發(fā)里,舌尖追逐到他的,在內側向外舔舔舐,陳嘉效稍作凌亂的節(jié)奏被她控制下來,一邊走一邊包裹住她滑膩的舌頭,慢又輕柔地做出吞噬的動作,源源不斷渡送的是香甜津液,鄭清昱一手撫到他后腦勺從,指尖輕輕插進去,重一陣輕一陣揉挲按壓,不自覺因為他帶給她的舒緩感受回饋給他,她隱約知道這樣對方會更舒服更興奮。 鞋尖似乎踢到什么東西,下一秒她被陳嘉效帶倒下去,更近緊密和他前身相貼,緊接著陳嘉效一個翻身,鄭清昱燥熱的后背墜入一片綿軟,絲絲入扣的寒意讓她全身毛孔緊縮,氣息深重的男人壓在身上,并沒有任何過于沉重的不適,鄭清昱思緒混沌,迷迷瞪瞪睜開眼,看到英俊一張臉在自己脖頸前起起伏伏,有片刻分神,釋然什么。 有些人,第一次就可以舌吻,做比zuoai更親密曖昧的一切,在此之前,他們甚至才同桌吃過幾次飯而已。 陳嘉效動作沒有特別急躁,即使被困在欲望里,他這個人還是和表面上看起來一樣,冷靜、從容,因為事事有把握。他一手不停撫她鋪開的黑發(fā),一手掌心隔著絲綢面料游走在她纖細腰線、飽滿挺立的胸脯,耐心、溫柔、遵守規(guī)則,濕潤guntang的吻雨一樣落在鄭清昱的鎖骨、耳垂、肩頭。 鄭清昱小腹下面不停收縮,自己把自己夾死,泛酸又空虛,她難耐屈起腿,高跟鞋無聲掉了,陳嘉效從后面箍住她腰猛往上一提,兩人完全躺在寬大的單人床上。 “那個東西,床頭就有……” 原來這個時候,她嗓音如此軟膩,像她口腔的味道,陳嘉效沒有想象過,可認真品嘗的時候,一切都不突兀,美好得讓人心醉。 陳嘉效覺得醉的是他自己。 他抬眼看向床頭柜那盒東西,重新低下頭擷取她口中甜蜜的津液,這一次,吻出聲響,鄭清昱紅撲撲的臉頰上有晶瑩的光澤,碎發(fā)散散黏在上面,他伸手給撥開了。 “你喝醉了,抱歉,我應該也醉了?!?/br> 鄭清昱慢慢睜開眼,入目是一張欲望還在叫囂的臉,陳嘉效額頭暴起一條青筋,微微敞開的胸膛在起伏,她并不意外,眼神清醒得很快。 兩人依舊是交迭的姿勢,只在彼此眼睛之間留出一段昏黃光線。 她不否認。 各自兀自平復了一段時間呼吸,陳嘉效撐著床面稍稍離開她,嗓音有點啞,“我沒有隨身攜帶的體檢報告。” 奇怪,鄭清昱并不反感,也不輕蔑,甚至連錯愕都沒有,自覺嘴角彎了彎,頭一偏,很久沒有動靜。 陳嘉效談不上后不后悔,只是不想讓她后悔??伤簧瞄L說笑,她的反應,讓他不確認自己是否太招人討厭,讓她誤會什么。陳嘉效反復琢磨自己的話,心焦到痛,比剛才吻她快要缺氧還要深刻的感受。 正想再開口,鄭清昱輕輕翻了個身,說:“那就酒醒再說?!?/br> 望著單薄恬靜的背影,陳嘉效指尖有點抖,發(fā)現自己從頭到尾再清醒不過。 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可他們暫時沒有名義上的分開,她有欲望,在一個撞破她婚姻狀態(tài)的男人面前袒露,一開始,他也愿者上鉤。 可這別說不是他想象的和這個女人的再次重逢,甚至和一個女人一夜情,都不在陳嘉效單薄冷淡的人生計劃之中。 突然很想點煙。 “我能睡在你這里嗎?你去我那里,房卡就在大衣口袋,我在浴室的時候找到了?!?/br> 她實在太累。 陳嘉效照做了,給她蓋好被子,什么都沒帶,抽了半包煙,最后上了五層樓,刷開她的房間。 她的行李也不多,一個托特包而已,梳妝臺上是收拾整齊的化妝品,沒有一處凌亂。 陳嘉效坐在沙發(fā)上,疏懶的姿勢,可身體始終沒有放松的輕快感受,目光淡淡望著那張空床,向后仰起頭沉沉送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