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找我女兒！你們都滾開！還不讓爸爸找女兒了么！”

    杜若瑤咬著牙收拾東西，想要從后門逃走，沿著墻走到一半?yún)s被杜君猛地抓住手腕，彼時他笑得還挺正常，態(tài)度一下子變得溫和，對著周圍的人說：

    “不好意思啊，老婆讓來抓人，正好女兒也要走了，麻煩大家了?！?/br>
    然而被他拽著出了后門后，杜君一轉(zhuǎn)臉，杜若瑤就看見他的表情扭曲起來，手腕被他突然增加的力道攥得生疼：

    “你怎么會來這里？這酒吧里都是人妖！”

    “……你放開?！?/br>
    “瑤瑤，你這么乖的孩子，不會真的是同性戀吧？”

    “你放開我！”

    “所以你才不答應(yīng)和小宋吃飯？你知不知道，爸爸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你不和小宋吃飯，我怎么辦？！”

    “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杜若瑤心底迅速劃過復(fù)雜的思緒，而后她不可置信地抬頭，“你拿我當(dāng)籌碼去換什么了？”

    她定是猜中了，否則杜君不會突然瞪大了眼睛說不出話，杜若瑤只覺手腕疼得快要斷掉，妄圖甩開他，卻讓杜君更加憤怒，他把她往面前拽，而后舉起不知哪里抽出的酒瓶，朝著她砸下來——

    熟悉的恐懼感迅速籠罩了她，與此同時，酒吧里又一次響起震耳欲聾的音樂聲。

    杜君今天喝酒了，從他打她時收不住的力道，杜若瑤就能判斷得出。

    一開始，她還能提起左手去護(hù)，后來，手臂被鉗住，風(fēng)衣外套也在撕扯中掉了一半，酒瓶落在肩膀、頭上，她本就瘦弱，沒有什么脂肪，薄薄一層肌rou連最起碼的保護(hù)緩沖都沒有，重?fù)舻臅r刻，杜若瑤只感到震動，疼痛緊隨其后，來勢洶洶，讓憤怒、囂張和不可置信的情緒都暫時歇了下去，只剩下深深的絕望。

    她的眼前開始模糊，頭部遭受重?fù)魧?dǎo)致意志渙散、四肢無力，杜若瑤已經(jīng)難以形容是哪里在疼，只能機(jī)械地數(shù)著，一下，又一下。

    不知道第幾下，在一聲格外清脆的響聲中，酒瓶碎了，杜君怕失手釀成大錯，哪怕喝醉了，他也還記得打女兒時只能用鈍器，于是他將酒瓶扔到一邊的地上，啐了一口。

    彼時杜若瑤還有一絲意識，見他扔了手中的武器，她撥了撥發(fā)絲里的玻璃渣，就想站起來逃出小巷。

    “跑什么跑？”杜君低吼著一腳踢在她的腳踝，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拖到更深的地方，重重地扔在墻角。

    再次施暴前，杜君回頭看一眼明亮的巷口，撕扯著脫下杜若瑤搖搖欲墜的風(fēng)衣外套蓋在她頭上，而后才放心地繼續(xù)發(fā)泄憤怒。

    那首歌停下的時候，杜若瑤也徹底沒了聲音。腰間的手機(jī)好像已經(jīng)響了很久，杜君如夢初醒般地停下來，齜牙咧嘴地甩甩手，接起電話：

    “喂……宋總？啊對對對，她是回國了，但是最近她有個面試，在準(zhǔn)備呢，要不改日，過兩天，過兩天我讓她聯(lián)系您……見我？好，宋總您在哪里？我來找您……”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雨，小巷里充盈著濕冷的風(fēng)，杜若瑤被后頸傳的涼意驚醒，渾身上下都是疼的，嗓子里透出血腥味。

    她想站起來，但沒能成功，從一邊濕透的大衣里掏出手機(jī)，裂縫穿透了屏幕，已經(jīng)完全打不開了。

    杜若瑤感覺很累，哪里都在疼，沒個重點(diǎn)的痛苦反而讓她感覺恍惚，困意翻卷著涌上來，有那么一刻，她想，要不就這樣睡過去算了。就在這時，車鑰匙從大衣口袋滑出來，尾端綁著一個可愛的q版西伯利亞虎。

    胸口傳來涼意。

    一手敷上鎖骨中間細(xì)細(xì)的鏈子，她突然清醒過來

    ——她還沒給她過回禮。

    她答應(yīng)過婁夏的，她不會走，會一直陪著她。

    ……哪怕不是以戀人的身份。

    幸好，她本就打算面試完就離開家另找住處，所有的證件都被收在后備箱里，也包括她的身份證、醫(yī)保本和一些現(xiàn)金。于是她攥著那枚鑰匙扣，拖著沉重的身體、冒著雨著走到停車場取了證件和錢，而后攔車到了醫(yī)院。

    醫(yī)院的燈很亮，她感到刺眼，恍惚間眼前白茫茫一片，走得歪歪斜斜。其實(shí)在坐上出租車前，她就發(fā)覺自己有些看不清了，左眼有些睜不開，右眼掙開了也難以聚焦。自己的視力出問題了么？她應(yīng)該害怕的，但在那種情況下她感覺什么都無所謂了。

    耳畔回蕩起由遠(yuǎn)而近的腳步聲，匆忙、錯亂、急躁，似乎有人朝她的方向奔過來，她條件反射地轉(zhuǎn)過身去

    ——“杜老師?！?/br>
    她怎么會在這兒……是做夢嗎？是夢吧。

    但是，安全了。

    即使是夢，也是個安穩(wěn)的好夢?？囋谛纳系南医K于放松了一些，杜若瑤任由自己倒入她的懷抱，溫暖柔軟，用力呼吸，干凈的淡香充滿了鼻腔……

    “夏夏！”下一秒，周文靜的聲音傳來。

    ——杜若瑤，你是她的老師啊。

    琴弦又猛地被繃緊，而后因?yàn)橛昧^猛，終于自最脆弱的地方，斷開了。

    婁夏從未想過自己力氣這么大，居然能夠橫抱著毫無知覺的杜若瑤做一個很標(biāo)準(zhǔn)的蹲起，并仍有余力直接跑進(jìn)急診室。

    深夜，只有兩個診室有醫(yī)生值班，診門口有好幾個掛了號的病患在排隊，也包括抱著滿月的李薇薇，能夠半夜趕到這兒來的人，自然都是有緊急情況的，他們本來都已經(jīng)擺出大吵一架的架勢，然而當(dāng)看見婁夏懷里的半死不活的女人時都自覺地選擇了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