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候不懂，現(xiàn)在總算窺見一二。然而人只有在得知足夠真相時，才會恍然大悟自己未了解的有多么廣袤。其實她知道也許再多一些時間她會懂她更多，但是無確定期限的等待卻是最浪費的方式，于是她張口問：

    “失控世界，杜老師是開服玩家，對吧？”

    杜若瑤沒說話，她便當(dāng)她是默認(rèn)了，點點頭繼續(xù)往下問：“你還記得當(dāng)初是哪個角色引爆的這個ip嗎？”

    杜若瑤沒有思考太久：“仲煢?！?/br>
    婁夏滿意地笑：“是的，仲煢。”

    “失控世界”剛開服時，其實沒有站在非常高的起點，y公司太小，一點兒名氣也沒有，姚友元雖然有眼界，卻沒有足夠的資本和人脈來進(jìn)行宣傳，所以哪怕游戲的確做得很不錯，劇情好概念好優(yōu)化好，玩過的都說出乎意料，卻也難逃許多人壓根不關(guān)心的局面。

    所以流水一般般，名氣一般般，受眾一般般。

    “九玄山龍尊”一活動就是破局的關(guān)鍵賽，而她們嘴里的“仲煢”，則是賽場上的黑馬。

    “那是我設(shè)計的第一個活動主角，在一個雨天，凌晨，我在y公司看著窗外的雨珠一點點凝結(jié)，她就突然蹦進(jìn)我的腦海里，那天我連著畫了十小時，一邊畫，一邊就想全了她的設(shè)定和故事梗概。”婁夏頓了頓，“仲煢本身確實足夠吸引人，她是高嶺之花，漂亮而強大的龍尊，但是這并不是她成為爆點的原因。”

    “真正讓人欲罷不能的是，她光鮮亮麗背后的反轉(zhuǎn)?！?/br>
    在故事的開始，這個角色是幾近完美的，但后來人們才發(fā)現(xiàn)，她居然是一個偷人龍丹的小偷，她根本不是真的九玄山龍尊，她甚至根本不是龍。

    杜若瑤搖了搖頭：“我懂你在說什么，可是游戲里的世界又怎么能和現(xiàn)實類比呢？”

    “是的，不能比，”婁夏笑笑，“可是玩家又怎么能和游戲設(shè)計師比呢？”

    “你知不知道一個角色要多么契合我的xp，我才能給她畫七套皮膚？”

    杜若瑤語塞，剛好那咖啡機總算把水給燒開，正發(fā)出嘀嘀嘀的提示音，她慌忙邁步繞過婁夏，拉開廚房的櫥柜，頓了頓，而后拿出個玻璃杯來。拿沒有把手的薄壁杯子喝熱水，不是很明智的選擇，顯然杜若瑤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于是只倒了半滿，遞過來。

    婁夏說了聲謝謝，放在嘴邊小口地抿：“出院那天，我和薇薇姐聊了聊?！?/br>
    杜若瑤問：“聊什么了？”

    沒理她，婁夏只是保持著自己的節(jié)奏敘事：“我知道你在意李薇薇，其實并非只因為她喜歡我，并非只因為你想當(dāng)雷鋒……”她長腿一邁，走到客廳去，偏偏聲音還保持著很低的音量，杜若瑤若是想聽清，就必須得跟著她坐在沙發(fā)上。

    “而是因為你覺得你也利用了她，對嗎？”

    對于杜若瑤來說，李薇薇和衛(wèi)柏、姜晚清不一樣。后兩者之所以成為她的棋子，是她利用了她們對自己的欲望，作為老師和朋友，她其實并無出格的地方，她只是不回應(yīng)不拒絕，僅此而已。也許她會在他們的情路里成為一道傷痕，但時間會消磨一切，故事的尾聲，衛(wèi)柏還是會繼續(xù)讀書，而姜晚清還是那個年輕有為的刑警隊長。

    但李薇薇不一樣，她對她的信任不是來自于對她有所求，而在于從小到大的信任的累積，她信任她，所以將自己的終身大事放心地托付給她，而她卻把這當(dāng)成一個與婁夏水到渠成重拾緣分的契機，若是李薇薇后來沒有經(jīng)歷那些被逼著生二胎的痛苦也就算了，但她偏偏從這段婚姻里得到了那么多不快，這讓杜若瑤很難高高掛起。

    “你也說了，是李薇薇的母親逼著你做媒，又是李薇薇的父母逼著李薇薇生二胎才讓她痛苦，root cause從不是你。退一萬步講，你難道預(yù)料到了，李薇薇嫁到我們家來會發(fā)生后來的這些讓你后悔的事嗎？”

    “我……”

    “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完美的人，所以也鋪不成萬全的路，心之所向為善，就已經(jīng)再好不過了?！?/br>
    “你只是在萬千相親簡歷中有針對性地挑選了我哥放在她面前，不是逼著她嫁給我哥，如果沒有選擇婁尚，你又怎么保證結(jié)果會比現(xiàn)在更好呢？況且后來的飯局，相親也好、結(jié)婚也罷——你一次都沒有出席，也一次都沒有干涉，直到她待產(chǎn)你才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家面前。如果說騙婚，反而我們家嫌疑更大一些，我媽和我當(dāng)時為了讓你們家放心，在相親見面時表現(xiàn)得可積極了?！?/br>
    “我知道，我明白，可是——”杜若瑤深深嘆一口氣：“你沒經(jīng)歷過，你不懂，薇薇姐和我說她和自己不愛的人，為了孩子行事時那種撕裂感與不情愿的時候，我心里多難受。明明她沒怪我，我卻覺得一切都是我的錯?！?/br>
    “我懂，”婁夏搖頭，“——你有沒有覺得，關(guān)于婁尚、李薇薇和婁滿月的一切，我好像都特別上心？”

    杜若瑤抿唇默認(rèn)，也正是因為婁夏無微不至的、極為負(fù)責(zé)的關(guān)懷，李薇薇才會像現(xiàn)在這般依賴她、喜歡她。

    婁夏撇撇嘴：“我承認(rèn)，但這可不是因為我顧家?！?/br>
    “那是為什么！”

    她問的有些唐突，帶著急躁、不耐煩的情緒，讓婁夏嚇了一跳，她二張和尚摸不到頭腦地給她遞了個“干嘛啊你”的白眼過去，然后好脾氣地繼續(xù)說：“我哥不是天生這個樣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