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夏答應(yīng)著，又聽了兩句周文靜的嘮叨后掛了電話，猜想得到了證實，此時她的臉上卻是笑意盎然，活像一只偷了腥的貓。自顧自笑了一會兒，她立刻打開旅游app上下劃拉開始找去紐約的機票，既然某位杜女士費這么大勁寄加急件告訴她自家地址，那她再不著急訂機票是不是不禮貌了哇？

    第二天一早，家里門鈴響得很有節(jié)奏，婁夏打著哈欠去開門，她幾乎百分百確認(rèn)門外是自己老媽，所以看一眼貓眼，才會被李薇薇的臉嚇到。

    她把人請進來，安頓在沙發(fā)上，然后慌忙地去洗漱：“不好意思啊，才起床?！?/br>
    李薇薇把隨身帶的保溫桶放在茶幾上，笑呵呵道：“是我該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媽早晨熬了粥，要趁熱喝，就讓我給你送來。”

    婁夏把頭從浴室伸出來，一副剛剛清醒過來的樣子，她的視線落在沙發(fā)邊倚著的拐杖上，嘴里含著泡沫支支吾吾，卻迫不及待地要問出口：“你自己來的？”

    李薇薇正抽了紙巾斯文地擦汗：“嗯，夏夏住院這段時間，我有在復(fù)健呢?！?/br>
    既已推斷出李薇薇對自己的依戀，婁夏看她說這句話便也不自然起來，總會不自覺地就覺得，她好似在比著自己說話，甚至覺得她的腔調(diào)和眼神都情意綿綿的……

    婁夏可以接的話頭很多，但她卻沒吭聲，等她磨磨蹭蹭洗漱完坐到沙發(fā)另一端，李薇薇果真開始把話題往她身上牽：“醫(yī)生不是說夏夏過幾周拆了石膏也要復(fù)健嗎？我們一起。”

    她一邊開始拆保溫桶外面的隔熱袋，一邊說：“之前你在西北說的話，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直坐輪椅確實也不是辦法，太過于依賴你了，恰好又遇上你為了我和滿月而遇到這么大的事故，我肯定得自己堅強起來……”

    “咳，”婁夏有些強硬地打斷她，“薇薇姐，我之前說你不應(yīng)該過于依賴他人，并不是嫌你麻煩，我的車禍也不應(yīng)該是你開始復(fù)健的唯一契機，滿月成長的需要是你的契機，某一天天氣晴朗想出去散步是你的契機，只要你想，只要你不甘于頹廢，任何一件小事都可以是你的契機。我們都是為了自己活著，你是為了你自己、自發(fā)地在做這些，而不是因為我?！?/br>
    李薇薇旋保溫桶蓋子的動作緩了緩，她剛想說些什么，便聽婁夏問：“薇薇姐，你怎么看我的？”

    這問題問得有些泛，李薇薇想，她笑得有些勉強：“你說什么方面？”

    婁夏盯著保溫桶：“你知道我喜歡女人，是不是？”

    “我……”

    “你把我當(dāng)meimei，你很愛我，卻又覺得同性戀很不堪，很不希望我喜歡上女人，”真話穿插著假話，走兩步下一個臺階，“恰好，我能夠代替婁尚照顧你和滿月，甚至連車禍都能擋在你們身前，所以你就想把我留住，留在這個家里，對嗎？”

    “夏夏，我沒有……”

    “薇薇姐，喜歡上杜老師，我很抱歉?！眾湎拇怪燮?，“我知道你作為她的家人，肯定很不贊成這種取向偏頗的，甚至可以算是非典型學(xué)生對老師的愛?？晌艺娴牟皇请S大流而喜歡同性，也不是因為她作為老師帶給我了什么而喜歡，而是被她本身所吸引。哪怕她沒有一句話消失了半年多，哪怕她對我一點兒意思也沒有，我還是喜歡她。這次車禍她回來看我一眼，我覺得她心里有我，傷口都愈合得快了，我的大腦和身體都在選擇她，我該怎么辦呢？我能怎么辦呢？”

    不知道哪一句開始，婁夏開始流淚，大顆大顆的眼淚流得滿臉都是，停不下來。

    李薇薇抽了紙給她遞過去，但一張兩張三張，婁夏的淚水卻像擦不盡一樣，李薇薇有些無措，看了一眼茶幾上的雞絲粥，她突然周文靜上身，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別哭了，粥都快涼了?！?/br>
    話一出，李薇薇便有些后悔，這是周文靜常用的伎倆，婁夏這人把事情與事情分得很開，你和她因為事件a發(fā)生口角，并不影響你們可以正常交流事件b，就像現(xiàn)在，她們由于婁夏喜歡女人的事兒卡在了一個點上，同時卻也可以讓她趕緊喝粥。但李薇薇只見過周文靜用這一招，并不知道自己用是否靈驗。

    ……

    事實證明，好像不管誰用，都挺靈驗的。

    婁夏聽聞粥快要冷掉，立刻拿了勺子來喝，難得之處在于，她一邊喝還能一邊繼續(xù)哭，絲毫不耽擱感情的宣泄。

    趁她吃粥，李薇薇的視線隨著飄忽不定的情緒晃悠兩圈，落在沙發(fā)邊倚著的拐杖上，婁夏這番話翻來覆去地說，喜歡一個人所帶給你的，和被一個人本身所吸引是兩件事。這突然就讓李薇薇前所未有地理清了些自己對于婁夏這個人的執(zhí)著——她是真的喜歡身為同性的婁夏嗎？還是單純只是依賴呢？

    她對于婁夏的這種依戀從婁滿月出生后愈演愈烈的，她坐完月子后生活更加不能自理，婁尚什么忙都幫不上，小孩子脾氣上來了和婁滿月比著鬧人，對比下有著高端工作且做事牢靠的meimei婁夏就要好得多。

    后來國家政策變了，被勸著生二胎，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抗拒和婁尚的性/行/為，于是她開始變本加厲地往婁夏身上寄托更多，她想，自己不再能接受婁尚，是不是因為婁夏過于好了呢？

    再后來，聽說婁夏喜歡meimei杜若瑤，她有些莫名地著急，是不是她要被搶走了？當(dāng)晚李薇薇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臉，如果再瘦些其實眉眼和杜若瑤有一些相似，都隨了李家那邊基因，是漂亮的鳳眼。她不由得生出一些念想：如果她喜歡女人，而杜若瑤又不接受她，那自己是不是可以通過女人的姿色將她留在身邊，直到婁滿月長大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