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自己違背原則,將外面糟糕的情緒帶回家中,以至于因為一點小事兒,遷怒到大福身上,還對著一個不識人事的孩子,說了那么重的話。 愈是反思,他愈發(fā)覺得喬嘉年方才言之鑿鑿,說他過分,說的一點都沒錯.... 屋門被輕輕叩響,謝見君恍然回神,聽這小心翼翼的動靜,應(yīng)是云胡過來了。 他正起身的功夫,一個小身影已經(jīng)擠開門,像只泥鰍似的鉆了進來。 “阿爹...”祈安邁著小短腿往書案前跑。 謝見君以為這小子要往自己身上撲,忙不迭蹲下身子,哪知臨跑到跟前,祈安猛地站住腳,既不靠近,也不說話,只定定地歪著腦袋瞧他,圓圓的小臉兒皺作一團。 謝見君覺得他這幅模樣有些好笑,遂溫聲溫氣地問他道:“來找阿爹作甚?是不是有事?” 祈安下意識搖頭,反應(yīng)過來,隨即又重重地點了點頭,但依舊不吭聲。 謝見君問不出答案,便將目光投向緊隨其后的云胡。 云胡聳了聳肩,看樣子也不打算回答他。 謝見君只得耐心地又等了片刻,祈安終于有了動作,就見他手探進自己隨身斜挎的小布兜里,窸窸窣窣地不知要掏什么。 “怎么了?”謝見君問。 祈安從小布兜里摸出一把糖塊,猶猶豫豫地挑出大部分,捧到他面前,“阿爹,吃糖?!?/br> “祈安乖,阿爹不吃?!敝x見君知道那小布兜里都是祈安的心愛之物,自己這么大的人了,哪能跟孩子搶東西吃。 祈安抬眸看看他,又低頭看看懷里余下的糖,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他把掌心里所有的糖都推了過來,固執(zhí)地非得要阿爹吃糖。 謝見君看他堅持,不好撫了他的心意,索性就將糖了接過來。 許是剛哭過,祈安雙眸浸得發(fā)紅,他不知是哪里學來的話,一字一句地軟著聲音道:“阿爹,你吃了糖,就高興一點,然后...然后不要再生哥哥的氣了?!?/br> 謝見君不說話。 祈安以為給的糖不夠,又從小布兜里掏出一把蜜漬梅子,這是私存的最后一點零嘴了,他躊躇再三,終是都塞了過來,再開口時,語氣里已然濕津津的,“阿爹,你快吃糖...” 他不知道今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懂阿爹因為何事這般生氣,只想著哄得阿爹高興。 謝見君總算摸索出了祈安的意圖,他嘆了口氣,將零嘴重新擱回到小布兜里,“阿爹沒生哥哥的氣?!?/br> 祈安一聽這話,神色變得著急起來,嘴一扁,瑩白的淚珠就順著臉頰一顆顆砸落,他吸了吸潮濕的鼻音,“可是、可是哥哥好難過吶..” “哥哥難過,那是阿爹做的不好?!敝x見君輕聲道。原本有些話是能好好說的,沒必要鬧到發(fā)火的地步,是他自己沒控制好情緒。 云胡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又從喬嘉年那兒得知了下班散班的事兒,此時眸中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夫君,大福無非就是小孩子脾性,睡一覺,明早便什么也記不得了,你莫要自責....再者說,也是我平日在上學之事上,太縱著他了,不怪你今日發(fā)作...” 謝見君笑了笑,曉得小夫郎這是在安撫他,遂莞爾道:“大福呢?” “哥哥剛才回房了,不過小叔叔也去了。”祈安搶先回話。他還記掛著自己要哄爹爹高興的任務(wù),攀在謝見君肩頭上不撒手,仿若蓋戳似的,拼命往他阿爹的臉上印口水。 謝見君被鬧得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他拎著小崽子的后襟,丟還給云胡,瞧著懷中小人一連打了兩個哈欠,伸手欲揉上被眼淚泡得紅腫發(fā)癢的雙眸,便制止道:“聽話的乖寶寶,這個時辰應(yīng)該去睡覺了?!?/br> 說著,他正對上云胡明顯不放心的眼眸,輕聲做了個口型,“我出去一趟...” 原本云胡和祈安倆人不來,他也是要去這一趟的。 ———— 燭光搖曳的臥房中,大福坐在書案后,執(zhí)筆不停地往紙上寫著什么,一面埋頭苦寫,一面還抽抽搭搭地掉眼淚。 眼淚蹭到紙上,同未干的墨跡糊作一團,他便把紙揉碎,丟在一旁,而后繼續(xù)寫,像是被上了弦的提線木偶,一遍遍,不知疲倦地重復著。 滿崽止不住地心疼,“大福,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起來寫吧?!?/br> “不、不要、我不要被退學...”大福用袖子擦了擦臉,用力地搖了搖頭,“小叔叔,你再幫我磨墨....我把功課寫完,阿爹便不會讓我退學了....” 謝見君進門時,恰好聽著這話,他腳步一頓,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 “阿兄..”滿崽率先看到他,執(zhí)磨條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時不知該不該落。 “滿崽,你先回去吧,灶房里煨了米粥,我讓明文給你房中送了一碗?!敝x見君端著碗熱騰騰的米湯,側(cè)身讓開了出門的路。 滿崽識趣地離開,出門時還貼心地掩好了屋門。 等人走后,謝見君將手中的木托擱放在書案上,從柜子中抽出把剪刀,剪去了燒得焦黑的燭芯,原本略有些昏暗的屋中倏地明亮了幾分。 大福早在阿爹進門那會兒便聽著動靜了,他不敢抬眸,只悶著頭躲在書案后面不吭聲,手中的毛筆失了魂似的在紙上劃來劃去,連寫了什么都不知道。 謝見君挨著身邊坐下,把剛煨好的米粥舀起一勺,抵在唇邊輕吹了吹,“先別寫了,來喝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