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太、太冷了、昨夜北風吹得屋門嘩嘩作響、我擔心你凍壞、凍壞了身子、”, 云胡羞赧地小聲道, 將裝有熱騰騰炭火的手爐往謝見君懷里塞。 謝見君沒接, 寬厚的掌心包裹著小夫郎被凍得紅腫的手, 他攏在自己唇邊, 不住地往掌心里哈氣,“出來也不多穿些,去年買的兔毛手套也不見得你帶上,若是受了風寒,看我不讓大夫, 多灌你幾碗苦湯藥?!?,話聽著似是嗔怪, 但語氣卻溫柔許多。 云胡抿抿嘴, 俯首輕吻了吻他干裂粗糙的手背, 討好似的抬眸又沖他笑了笑, 生生地把他家夫君未說出口的嘮叨,悉數(shù)都噎回了喉嚨里。 “也是拿你沒辦法..”,謝見君無奈地笑了笑,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毛絨圍脖, 將小夫郎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擁著他慢悠悠地往回走。 “季、季宴禮呢、怎么不見他家的馬車?”,走出幾丈遠, 云胡驀然出聲問道,鄉(xiāng)試那會兒, 馬車可是早早地就等在貢院門口呢。 “他不在這邊貢院...”,謝見君回頭望了一眼貢院,溫聲同他解釋道,“這會試是由禮部主持,他爹又是禮部的尚書大人,律法有令,凡親眷者皆應回避,他同其他幾位考官親眷,都去別的考場了,那兒會有單獨的應試官監(jiān)考,以防考試蔭蔽?!?。 “那考試需要回避、成、成績呢?”,云胡懵懵懂懂地追問,季宴禮沒得因為他親爹受禮遇,反而還要處處受制于尚書大人之子這個身份,想來也真是可憐。 “這倒是無妨,我們交上去的答題卷都要經(jīng)糊名、警錄、校對后,由同考官分房閱卷且先行預選,其中挑選出來的考卷,還要送到主考官面前再審閱并擬定名次,最后再呈到禮部去,主將擬定錄取的“朱卷”與考生的“墨卷”進行“對號”,復核無誤,即可填榜,也就是鄉(xiāng)試時,咱們看到的,張貼在告示欄前的‘桂榜’”,謝見君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把云胡繞得愈發(fā)糊涂。 他將聽來的話簡單糅合成一句,“那、那便是這三場考試,他都不在這邊了?”。 “對..”,謝見君應聲,抬袖扯扯小夫郎的臉頰,酸里酸氣道,“你家夫君我可快要凍死了,你還惦記著旁人?”。 小夫郎大驚失色,慌忙拽起醋意滿天飛的夫君,急匆匆往家里趕,他在灶房里煨著滾水,就為了讓挨了三天兩夜凍的謝見君,好回去沐浴一番,暖暖身子呢。 被發(fā)配在上京城外考試的季宴禮,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揉搓揉搓凍僵的手,暗罵這冬日下的皇城,果真不是人呆的地兒。 “大公子,咱們早些去客棧歇息吧,小的已經(jīng)讓小廝將熱水送到屋里,就等著您回去洗個熱水澡。”,馬夫接過他背著的竹箱,體貼地掀開門簾,引他上馬車。 季宴禮望了眼不遠處陰沉沉的天,心頭憂思深重,可千萬別下雪吶,他如是想著,回頭悶進了置著火爐的車廂里。 馬夫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落下時,“咻”的一聲,馬兒噠噠往客棧里去。 ———— 休息一日后,緩了緩精神頭,初十二,一眾舉子又背著竹箱入貢院。 第二場考試,云胡特地多帶了兩身厚棉衣,以至于在門口搜檢時還耽誤了不少時間。 過了搜檢這一難關,謝見君進入貢院,唱名應答,領簽入場。 照常第一日休息,他抽掉面前的號板,跟背面的板子連在一起,鋪上薄薄一層被褥,就躺了上去,只木板躺起來硬邦邦的,翻身時還有吱呦的聲響,但人在貢院,就沒得去挑剔這些了。 大伙兒都睡得不安穩(wěn),夜半還能聽著有舉子跺腳,似是凍僵了腿。 轉(zhuǎn)日,已是辰時,天色還是灰沉沉的,寒風如同一把尖利的刺刀,刮過一間間號舍,謝見君將厚棉布掛在墻上,擋住漏風的地兒,這才搓搓手開始拆考卷答題。 會試重經(jīng)義輕詩賦,復試的考題也多以《四書》《五經(jīng)》為主,除此之外,還增加了幾道算術題。 如今已然知道圣上重社稷農(nóng)桑,故而他在答題時,便使勁地往這上面靠,得益于自己前幾年在福水村下地干農(nóng)活的經(jīng)驗,加之后世學來的水利知識,這考卷答起來還算是游刃有余。 謝見君寫一會兒就得停下來,將手搭在小腹上暖和片刻,才繼續(xù)提筆,點墨時,還要一個勁兒地往硯臺里哈熱氣,怕墨汁結(jié)冰碴,落筆時污了考卷,周圍的舉子亦是如此。 這春闈最是折磨人,但歷朝歷代的官員都得過這一趟鬼門關,能堅定意志,熬下來的考生,便能成為“人上人”,這道理誰都懂,遂諸人都憋足了一口氣,再冷再辛苦也不退縮。 初十五的最后一場會試,陰沉了數(shù)日的天終于飄起了雪花,這給原本就在苦寒中掙扎的舉子們,迎面又潑來一盆冰水。 冷風橫掃,裹著細碎的雪花撲簌簌地打落進號舍里,考生們怨聲載道,還忙不迭地護著自己身下的考卷。 謝見君干脆停了筆,窩在號舍里,裹緊了身上的棉衣閉目養(yǎng)神。 這場雪一直下到黃昏時刻才停,衙役們復又搬來了幾個炭盆,木炭在爐火中燒得劈啪作響,幸而他所坐的號舍,有一處炭盆離得稍近些,便努力地向外探出身子,想暖暖凍得發(fā)麻發(fā)脹的腿腳。 因著白日里為了躲避風雪,歇息了大半日,謝見君也不得不秉燭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