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季子彧正追在滿崽身后,他乍一停駐腳步,自個兒險些撞到他身上去,“滿崽,那日是我嘴拙,出言冒犯了你兄長,我給你道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滿崽一時沒吭聲,臉頰上是少有的正經(jīng)神色,片刻,他緩緩開口道,“我自小沒了爹娘,這些年,是阿兄一直將我?guī)г谏磉吅蒙搭櫍⑿植辉诘臅r候,也是云胡貼心照顧我,我雖出身并不富裕的農(nóng)家,但打五歲起,幾乎就沒吃過什么苦,你這般惡意揣測他二人,叫我如何再同你相處下去?”。 一番話噎得季子彧閉了聲,他原是好心想要提醒滿崽,務(wù)必讓云胡跟著他家阿兄一同去上京,誰知措辭激烈,竟然引得滿崽生了好大一場氣,連自己的刻意討好都忽略不見,他不敢再說什么,訥訥了好半天,一句話翻來覆去,在嘴里嚼碎了都沒能說出口。 “左右我今日已經(jīng)同你說清楚了,你莫要再跟著我了!”,滿崽見他不說話,猶自扔下一句話,轉(zhuǎn)身就走。 走出幾步遠(yuǎn),不見追上來的腳步聲,倒是聽著有“唔唔唔”地奇怪動靜,他驀然停下,往身后看去。 不知打哪兒冒出來兩個壯漢,正一左一右地桎梏住季子彧,不管不顧地將他往馬車上薅,季子彧被緊捂住嘴,連求救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從嗓子眼兒順出幾聲“唔唔”。 滿崽登時就往他身邊跑,死死地拽住他不放手。 手里的糖葫蘆早就不知扔到了哪兒去,他一面扒拉著那兩個壯漢,一面扯著嗓子大喊起來。 但他們倆所在的地方,并算不得鬧市,又因著是一大早,過往的行人也不多,多半一瞧眼前這光天化日直接在大街上擄人的駭人情形,便小跑著遠(yuǎn)離,即便有想要上前管閑事兒的人家,也被壯漢一記怒瞪嚇走。 “老大,怎么辦?要不把倆人一道兒帶走”,一頭戴白頭巾的壯漢倏地出聲,本打算抱了這小子就跑,誰知道突然蹦出來一礙事的小哥兒,攪得平白耽擱了好些時候。 “那邊說好了就要這一個,你把另一個也帶走,誰付那個錢?”,胳膊上有兩處龍虎刺青的壯漢厲聲呵斥道。 “先帶走,倒賣到妓館也行,這哥兒細(xì)皮嫩rou,肯定能賣上個好價錢!”,白頭巾漢子一只手扯著馬的韁繩,垂眸將滿崽上下打量了一番。 原是被滿崽拽著胳膊的季子彧突然主動掙脫開他,將他狠推了一把,被捂住的口中隱隱約約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音,“跑!快跑!”。 滿崽被推倒在地,愣怔間隙,季子彧已經(jīng)被擄上馬車,白頭巾壯漢手中的馬鞭高高揚起,落下時“咻”得一聲,馬車揚長而去。 他猛地站起身來,眼見著馬車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想也不想地悶著頭就往季府跑,可誰知敲了半天門,都不見有人來開門,連常露面的福伯也不知道去了哪兒,無奈之下,他便琢磨著去學(xué)府找謝見君,說不定他家阿兄能有什么法子,可以尋到季府的人。 ———— 聽完整個事兒的經(jīng)過,謝見君不由得看向季宴禮,“宴禮,會不會是你爹....”,因著有滿崽在場,他話也只說了一半。 但季宴禮顯然知道這未說出口的話是什么,他一時沒出聲,片刻,拂袖重重地錘在門柱上。 “還有這個!”,滿崽從衣袖中掏出一個玉牌,這是他慌亂之中從壯漢腰上扯下來的,興許對能找到季子彧有幫助。 季宴禮一瞧那玉牌,臉色霎時鐵青,額角的青筋暴起,“這是我們家府中下人隨身帶著的東西,滿崽,子彧是從哪里被帶走的,你帶我去看看!”. 滿崽怯怯地看向謝見君,得了他的首肯之后,低低說道,“是在南水巷那邊,靠著正涯街...”。 三人急匆匆地趕往南水巷,但這會兒正是街上最熱鬧的時候,路面上滿是雜亂的印記,先前馬車的車轍印被掩蓋得結(jié)結(jié)實實,什么也看不出來。 謝見君打眼掃了一圈四周圍,這正涯街,是從季府往豆腐坊走的必經(jīng)之路,想必是季子彧剛被解禁,就忙不迭出門去尋滿崽,才被人一路從府門外跟到了這條街上,趁著四下無人時被帶走。 他上前拍拍季宴禮的肩膀,溫聲勸說道,“宴禮,這會兒馬車怕是還沒有出城,咱們且去知府報了官后再做打算!”。 季宴禮也正有此意,他帶在身邊的人,攏共也沒有多少,這衢州府城雖說不得大,但藏下一個孩子卻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他需要府役幫忙守著這城門口。 往府衙去的路上,謝見君先行將滿崽送回了家。 乍一瞧著出門買糖葫蘆的滿崽滿臉是傷,狼狽不堪地被送回來,云胡嚇了一大跳,手里的桿秤都險些脫了手。 謝見君草草將事情的大概,三言兩語同他簡單地提了提,叮囑云胡在家看好滿崽,別讓他亂跑,而后才跟季宴禮急匆匆地趕去了府衙。 ———— 今日值班的正是前段時日去謝家和季府送喜報的衙役,一聽說丟了孩子來報官,立時就將他二人引進(jìn)了門。 季宴禮熟門熟路,直奔知府大人的后書房。 師文宣正在書房中習(xí)字,聽著有府役通報,說是季宴禮和謝見君過來了,正納悶時,書房門猛地被推開。 季宴禮先一步跨進(jìn)門,站定身子后拱手道,“叔伯,家中瑣事我本不欲來麻煩您,但我舍弟子彧今早于南水巷正涯街被匪徒帶走,至今下落不明,音訊全無,懇切叔伯您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