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快些起來,你如今已是秀才之身,連知縣大人都不須得行跪拜之禮,可是要折煞老夫!”,許褚熱淚盈眶,忙拉扯著將他扶了起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還是你自己勤勉好學,現(xiàn)今得償所愿罷了,我之于你,不曾有什么恩情,言重了”。 謝見君心中酸澀不已,千言萬語哽在喉嚨間,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躬身行禮,良久才起身。 許褚問起他今后作何打算,他便誠懇說自己還會繼續(xù)往上考。 誠然秀才身份固然重要,不須得服徭役,每個月還可以領(lǐng)一兩膏火銀和三十升大米,即便不尋旁的活計,養(yǎng)活一家老小還是綽綽有余,但謝見君志不在此。 《儒林外史》中,范進考中秀才時,他那老丈人胡屠戶都不曾把他放在眼里。 趕考借盤纏時,被胡屠戶一口啐在臉上,罵了一個狗血噴頭,嘲弄他尖嘴猴腮,癡心妄想要中那舉人老爺。 可當范進后來中了舉人,胡屠戶立馬就變了臉色,低三下四諂媚地稱他為“賢婿老爺”,還說他才學又高,品貌又好,就連扇了他一巴掌,自己都惴惴不安了好些時日。 如此看來,古時的秀才并沒有太高的社會地位,他雖不圖做官,但也想讓云胡和滿崽能過得更好。 況且,他看得出來,自打他考中了童生,村里人對云胡的態(tài)度都明顯好了起來。 許褚對他想繼續(xù)科考的決定并不意外,但因著自己也不過是個秀才,已然沒有旁的可以教給他了,便勸說他去鎮(zhèn)子上的書院讀書,他案首的身份,書院會特例招收。 謝見君一時沒有答應,只說自己考慮一下,但還是感念許褚這三年來的教誨。 —— 老牧家兩口子還是從旁個人嘴里知道這個事兒的,自打謝見君考中了秀才,他們倆可沒少被村里人明里暗里地笑話。 當年瞧不上人家是個傻子,云胡回門時,冷鍋冷灶地連口熱乎水都喝不上,這幾年兩邊更是像結(jié)了仇一般,不曾來往過。 但誰都知道,云胡與其說是嫁出去,其實老牧家兩口子迫不及待想要甩了他這個災星罷了。 如今打聽來謝見君要去鎮(zhèn)子上了,倆人商量著又動起了旁個心思。 “要我說,咱們主動些,好歹也是老丈人,那謝見君還能不讓咱們進門?”云松爹蹲在屋檐下磕磕他的煙桿子,回頭沖屋里人喊道。 “著什么急,不是還有云胡那個白眼狼?他要不讓咱們進門,咱們就去縣老爺那兒告他一狀,看縣老爺會不會治他個不孝順的罪名!”,云松娘掐著腰沒好氣道,大有謝見君不好好將他們倆奉為座上賓,就讓他這秀才老爺坐不安穩(wěn)的架勢。 屋中霎時傳來東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動靜,接著屋門一腳被踹開。 “大白日做什么美夢呢!”,被吵醒的云松趿拉著布鞋從屋里出來,一臉的煩躁模樣。 老牧家兩口子登時都不敢說話了。 “那謝家傻子拿云胡這般要緊,若是云胡將以前在家里的事兒同他說了,你以為謝見君會當做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他如今可是妥妥的秀才老爺,那是能跟縣令大人說得上話的…” 云松將腳邊的矮凳踢開,惡狠狠地剜了他二人一眼,“娘,你們可別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待云胡的?也別忘了,當初謝見君因著陽哥兒欺辱云胡,是怎么收拾他的…” 云松娘立時臉色煞白,驟然想起從前打罵云胡的事兒,那時她難產(chǎn),生了一天一夜,生下來是個哥兒,云松他爹當即就拉下了臉,整個月子都沒給自己一個好臉色。 往后一年,她便有了云松小子,又因著聽神算子說,云胡克父克母,她哪里還能對這晦氣哥兒有個好臉色?平日里非打即罵,動不動就不許他吃飯,還縱容云松騎在他身上,在院子里跪著滿地跑。如今自己琢磨琢磨,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云松說的沒錯,謝見君待云胡那稀罕勁兒,滿村子誰瞧不著看不著?若那傻子真要替云胡做點什么,他們?nèi)ザ状罄伟ぐ遄訜o所謂,可不能連累了云松,云松也還要考秀才呢。 再說了,等云松考上了秀才,那可是自己親兒子,什么山珍海味吃不得,什么好日子過不了,不比這便宜兒婿還要近上一層關(guān)系? 她登時一改先前刻薄的嘴臉,笑得極盡諂媚,“云松,娘的好大兒,娘就是說說罷了,娘不去尋那傻子,娘就等咱們云松考秀才,帶娘住大屋過好日子?!?/br> “就是,云松,爹娘就指著你了你得給爹娘爭口氣?!保坪哺牧嗽捒谧?,他可不想被揪到縣衙里吃牢飯。 云松冷哼一聲,盤腿坐在炕桌上,大口啃起了熱騰騰油汪汪的雞腿??紓€秀才而已,能有多難?爹娘若真攀上了謝見君那高枝兒,那不就是搶了自己的風頭?到時候,即便他中了,爹娘還能拿他這般要緊?他還能吃得上雞腿?可不就得撿著云胡那小雜種吃剩下的,這不行! 三人心思各異,竟齊齊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誰也沒有再提去找謝見君的事兒,即便是被村里人揶揄嘲弄,云松娘也不過撇撇嘴,翻個白眼就走開了。 ———— 還不知道云松的三言兩語,化解了自己一個大麻煩的謝見君,眼下正忙著給云胡挑,明日去赴縣令大人的酒宴要穿的衣裳。 “這、這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