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投喂完這一大一小只,碳火堆里的紅薯已然沒有先前那般guntang了,謝見君得空挑出一塊來,揭了皮,細細品起來。 微涼的紅薯口感愈發(fā)甜膩,最外層的瓤rou略微有些焦脆,內(nèi)里卻軟糯綿柔,像極了小時候在田地里裹著泥土燜烤出來的香甜味道。 一不留神,三人都吃了不少。 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塊,滿崽搖搖晃晃地起身,饜足地拍拍自己溜圓的小肚子,“要撐死了,肚皮都要給撐破了?!保橆a被紅薯的外皮蹭得一塊黑,一塊黃的,活脫脫像只花了臉的小貓。 謝見君濡濕了手巾,給他抹干凈臉。這烤紅薯雖然好吃,但也不能貪食,吃多了夜里指定得不舒服。 ———— 大抵是填飽了肚子,有了精神頭,謝見君琢磨起烙餅的事兒了,晌午那會兒,他同云胡提出趕明兒要烙餅,并非只是說說而已。 家中清貧,他是曉得的,但總是吃這紅薯喝那米粒兒都數(shù)得過來的清淡米粥,這身體恐怕早早地就垮了,加之,三人又都是單薄的身子板,也得做些別的吃食添補添補。 他從面缸子里挖出一小碗白面,混在雜面里,加水揉搓成幾個面劑子,搟平,貼在鍋沿兒邊上,時不時翻動兩下。 云胡照顧著滿崽洗漱歇下后,打眼瞅著灶房里還亮著光,走近才看見謝見君正站在灶臺前,忙活著烙餅子,時常還捶捶自己的肩膀,看上去有些疲累。 他輕手輕腳地邁進灶房,想趁這會兒功夫拌些小醬菜,以便于明日帶去田地里,烙餅卷著吃。 “怎么不去歇著?”謝見君手背到身后捏了兩把酸脹的肩膀,聽著奚奚索索的有人進屋的動靜,他強忍著肩背的不適,扭頭看向本該去休息,但又去而復返的云胡,語氣溫和地問道。 “滿崽睡、睡著了、我、我來做、醬菜?!痹坪目陌桶偷溃瑢⑼胫械那嗑G展給謝見君看。盡管收了一天豆子,他這會兒累得腰桿子都挺不直,但眼看著謝見君還在烙餅,他不敢先行去歇息,生怕自己笨手笨腳,又沒有眼力見兒,遭了嫌棄,被罵作懶惰無用。 “辛苦你了?!?,謝見君沒得再趕他去休息,知道以這小少年膽小怯懦的性子恐怕自己不上炕,他是也不敢去睡的,遂加快了手中翻餅的動作。 待將明日的吃食做出來,夜色已濃,姣姣月光如同銀河傾瀉在阡陌間,點點星芒,宛若那螢火之光,點綴在漆黑的夜幕中。四周圍一片寂靜暗沉,只余著灶房的一小束微弱的暖光,灼灼閃爍。 謝見君將烙得酥脆金黃的餅子盛到盤里,數(shù)了數(shù)個數(shù),盤算著明日起早,就著米粥和云胡腌制的醬菜,將早飯對付過去,余下的餅子便都帶去地里當晌午飯吃。 他揉了揉被麻繩磨得酸痛的肩膀,長長地吁了口氣,歪頭瞥向坐在灶臺前,困得不停打哈欠的云胡,心里有些好笑,他上前輕推了推他,將人喚起來,不小心扯到肩背上的傷處,禁不住蹙了蹙眉頭。 云胡見他一整晚都在不停地揉著自己肩膀,想來定是那麻繩太過粗糙。趕著謝見君歇下后,他又悄沒聲地從炕頭上爬起來,借著院里柔和的月光,摸黑將那磨人的麻繩外縫上了一圈布條,忙完,才墊著腳尖回屋歇下。 翌日, 院里的雞剛打過第一遍鳴,謝見君就醒了。他常年跑步健身,早就習慣了早起,哪怕是昨日累得夠嗆,今日也準時準點地睜開眼。他身子稍稍一動,睡在一側(cè)的云胡便跟著坐起身來,睡眼惺忪,連神思還是呆滯的,卻不肯聽謝見君的,再睡一會兒。 倆人簡單洗漱后,一個剁食喂院里的雞鴨,一個去灶房里生火煮米粥,互不相涉,但又十分默契。 等到滿崽揉著眼睛從屋里出來時,灶房里炊煙裊裊,院中剛吃過食兒的雞鴨正懶洋洋地遛彎捉蟲。 吃過早飯,謝見君照例是推著板車,準備去地里,卻不知何時,套在肩膀處的麻繩上裹著一層厚厚的絨布墊子,他下意識地看向云胡,意外撞上他正局促地偷瞄自己的反應。二人視線相碰,云胡飛快地垂下腦袋,揉搓衣角的指節(jié)微微泛白。 謝見君微微躬身,目光同少年齊平,他略一歪頭,眉眼間映著溫柔的笑意,“云胡,麻煩你了?!保讲潘€在擔憂自己肩膀磨破了一層油皮,等會兒推車定要疼了,沒想到云胡竟是這般細心。 許是第一次聽著旁個人向自己道謝,云胡一怔,靦腆地點點頭,臉頰上綻開一抹淺淺的笑,他暗暗自喜,想來自己如今并非像他娘所說那般無用拖累,他也是能幫得上忙了。 第9章 老謝家滿打滿算地也就只有二十畝田地,相比較其他家,可謂是芝麻綠豆大點,這還是當年謝三分家時,硬從家里要來的,否則照著他娘那偏心眼的脾性,隨便給幾匹破布,幾兜子糧食就能把他們一家子給攆出來。 分家單過后,謝三便是靠著這二十畝田地,養(yǎng)活著一家?guī)卓谌?,早些年,日子還算說得過去,不比旁個人家富余,但吃飽穿暖不成問題。可自打他走后,蕓娘一個寡婦帶著倆孩子,過得就別提多艱難了,田地照顧不過來,地里頭種的豆子,都稀稀疏疏的,比著隔壁郁郁蔥蔥,苗挨苗的,瞧著就磕磣。哪怕是今年迎了云胡進門,也沒能照看好。 正是因著這般,別戶人家要收大半個月的豆子,謝見君七八天就忙完了。趕著后面那幾天,福生拉拔完自家的,便趕著老黃牛拖著石磙來給他們脫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