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落雨一樣,好不熱鬧。 “哎呀你這個敗家崽!”柏白直接急得跳了起來,“什么東西你就扔?里面還有憶娘給我買的首飾呢!” 雅間里都施了術法,向外望的欄桿處只能進不能出。 柏白沒法從憑欄處直接跳下去,只好急急忙忙跑出正門,下樓搶他的首飾去了。 這樣闊綽的動靜自然引得臺上美人向上望來。 那雙彎彎的眼睛再次與容秋對視,她曼聲笑道:“那就多謝貴人賞賜了。” 荷葉微垂,再載不動許多金銀。 便代表著對于美人的角逐已經(jīng)結束。 她飛身而起,挽著屋頂垂下的絲絳攀援而上,輕盈落在容秋面前。 她進來的一瞬間,雅間內幻陣啟動。 欄桿外的歌樓瞬間變成一片浩瀚夜空,朗月疏星懸掛天際。 “今夜月明,無邊風雅……” 她落座在欄桿上,笑嘻嘻地看著容秋,問:“貴人是想賞風,賞月……還是想賞我?” 容秋抱著空了的酒瓶子,呆愣愣地仰首看她。 沒有術法生出的神光修飾,容秋發(fā)現(xiàn)她的姿容并沒有在外面看到時那樣驚艷。 鼻梁沒有老婆的挺,睫毛沒有老婆的翹。 唯有那雙眼睛,含笑時有一兩分像他。 “小貴人怎么自己一個人喝酒,不寂寞嗎?” 她從欄桿上跳下來,屈身坐在容秋面前。 長長的衣擺堆了滿地,卻不耽誤她露出兩條光|裸的小腿。 “我不是一個人。”容秋悶悶地說。 “嘻嘻,對呀,奴家可在這兒呢?!?/br> 她不知從哪摸出一只酒瓶,就要湊過去與容秋對飲。 “……夠了!” 屋中陡然響起第三人的一聲低喝。 美人只覺得自己伸過去的手撞在一堵看不見的墻上,人被猛地彈開。 顏方毓一把攥住容秋的胳膊,惡狠狠地把他往自己懷里拽。 比起美人眼中的驚疑,容秋好像并不奇怪顏方毓為什么在這里似的。 只掙動著想從后者的桎梏中抽出胳膊:“你弄痛我了!” 顏方毓下意識將手松了松,但還是拉著他:“走!” “我不!”容秋扭動著想從他掌下出來,“不走,我不走!” 顏方毓咬著牙,憤怒的聲音簡直是從牙縫里磨出來的。 “容秋,你別太過分了……!” “還真的想在這兒與那邪修共度春宵,被她吸干凈元陽嗎?” 美人撅著嘴嗔道:“貴人怎的如此污蔑奴家?咱們風雅街向來只做你情我愿的買賣?!?/br> “不如你問問懷里的小貴人,卻是他一眼就瞧中的奴家,擲出的金銀還在樓下的荷葉里呢?!?/br> 她不說還好,一說顏方毓更氣了。 “還為別人一擲千金……!怎么你養(yǎng)我的時候連多一屜的包子都舍不得買呢?!” 他憤憤推了一下容秋的肩膀,沒防備看到一顆滾圓的淚珠子從容秋眼眶里掉了出來。 隨后一發(fā)不可收拾,一滴接著一滴落進敞開的酒瓶口里。 顏方毓見過太多次小兔子的眼淚了。 真的、假的,令他發(fā)笑的、惹他心疼的…… 他本覺得自己的心合該已經(jīng)刀槍不入才對,可一連串鳯的淚珠卻似纏覆的鎖鏈,又將他的心生生絞緊。 完蛋了。 顏方毓想著,也許往后余生,自己都要囿于這種氣得牙癢癢,又難過得心抽抽的境地中,無法逃脫了。 顏方毓抬起手,正忍不住要去拂容秋濕漉漉的面頰,卻聽到后者哽咽著開口:“你說得對,其實我們也不太熟……” 顏方毓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 血氣上涌,天旋地轉,抬起的手又重新落下,力竭一般撐在身邊的案幾上。 “你說……什么?” 他不敢置信地問。 容秋卻沒有再說了。 他的軀殼仿佛只裂開一瞬,朝顏方毓露出脆弱的內里。 ……那些云泥之別的高攀、忐忑不安的隱瞞、被揭穿時的惶恐,仿佛都隨著一瓶瓶喝空的酒液落入他腹中,在看見正主時終于忍不住細細發(fā)酵起來。 容秋的爹娘確實給他做了個壞榜樣。 他還是個小兔子時的快樂時光,在酒醉后的腦袋里不斷閃回,與容淺憶離開家時決絕的背影交相呼應。 一百多年的相處、一個血脈相連的孩子,也依舊熬不過一個謊言。 更何況是顏方毓與自己,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呢? 或者,連幾個月也沒有吧……? 最初的最初,不就只是他憑著肚子里的崽,硬要纏著對方嗎? 沒有這個“崽”的話,他們也不過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許直到容秋死去,他們都不會再見第二面。 現(xiàn)在兩人連這最后一個羈絆都沒有了,是不是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那不如就在這里結束吧。 他寧愿再也不跟顏方毓見面,也不想在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看見冷淡與失望。 于是只一瞬,容秋又合攏起來,只剩一層帶刺的鎧甲。 “……你喝醉了,現(xiàn)在腦袋不——” “你不愿意給我生小兔子,還有其他人愿意給我生呢?!比萸锖鋈惶痤^,打斷顏方毓的話。 顏方毓霎時凍結在原地,本就不甚清明的眸子一瞬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