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講臺上的一團蠶蛹般的銀白線團飄了起來,顏方毓微搖折扇, 讓臺下學子看銀團最上與最下面延出的兩根線。 這兩根線比其它稍粗且明亮顯眼,因此并沒有人誤會他說的是哪兩根。 因線穿透頭上房頂, 果線沒入腳下地面,不知盡頭在哪。 “若無這兩根線, 便代表不屬于此間。”顏方毓頓了頓,微笑道,“比如說,死人?!?/br> 殿里殿外的人齊齊打了個寒戰(zhàn)。 顏方毓道:“線粗因果重,線細因果輕?!?/br> 大多數(shù)情況下,連接血緣親人的因果最粗,愛侶好友次之,一面之緣的路人恐怕得三五十個搓在一起才能被瞧見。 臺下學子們紛紛開始查看連在自己身上的因果線。 遙覷鏡外的容秋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與天牝津關(guān)系要好一些的同學,與他相連的線便會粗一些。 又比如墻頭上那些蹭課的清明學子們,雖然也有一根線與天牝津相牽,但rou眼可見地十分細弱。 想來顏方毓的術(shù)法范圍并不局限于那間殿內(nèi),亦有無數(shù)半透明細線穿透屋舍,從前院延來,只不過因離源頭甚遠,并沒有那么密集。 其中正有一根瑩瑩發(fā)光的因果線連在容秋的胸口。 所幸天牝津身上的因果線實在太多,屬于容秋的這根淹沒在無數(shù)與之相似的細線當中,并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一節(jié)因果課好不容易有了點參與感,容秋撲了撲這些因果線,胸前的細線一陣晃悠。 他發(fā)現(xiàn)在穿來寢舍這百十根細線中,自己這根因果線是最粗的,足有頭發(fā)絲粗細,而其余的線大多細得看不清楚,想來只是普通同窗。 但天牝津的那幾個好友的因果線要比他的更粗,且亮一些。 特別是那位姓張的杏眼少年,看起來應(yīng)有棉線粗細了。 他們坐在一起互相擠眉弄眼。 “咱們天哥真是‘好朋友’遍天下??!” “但還是咱們小寧更勝一籌?!?/br> “你這話說的,咱們小寧跟誰不更勝一籌??!” 說罷,幾人一起“嘿嘿”笑了起來。 這笑容竟和天牝津有一絲絲神似。 容秋分辨了一會兒,覺得這應(yīng)該就叫做老色批的共鳴。 杏眼少年張小寧第二次被掐醒,人中都快腫沒了。 聞言,他沖周圍友人們翻了個白眼,嗔罵道:“上課呢,正經(jīng)點!” 不止是他們,在場所有人都各有想法見解,殿里殿外一片嗡嗡的交談聲。 顏方毓等了一陣,等他們說得差不多了,便輕揮折扇,將不重要的因果線都隱去了。 霎時間,九成的因果線都消失不見,將當中的天牝津露了出來。 他身上的細線只殘余幾百根,殿中頓時顯得寬敞了不少。 顏方毓繼續(xù)說:“線金是功德,線紅是業(yè)障——或者可以理解為,殺孽?!?/br> 臺下響起輕輕的吸氣聲。 大家早就注意到了。 天牝津身上所有的線都是半透明的銀白色,并無代表功德的金線,倒是有數(shù)不清的淺紅色細線從他頭頂延伸到天上。 因為那些代表業(yè)障或殺孽的因果線實在太細、太淺,與那根明亮的因線相比并不像是一根根線,反而像是籠在天牝津頭頂?shù)囊粓F紅霧。 顏方毓抬手在那團紅霧中隨意揮了一下,語重心長道:“業(yè)障不少啊?!?/br> 天牝津正向自己頭頂瞧,聽罷臉都嚇白了。 正想開口剖白,卻聽身旁人笑道:“平日里伙食挺好的吧?” 天牝津一愣,像是明白了什么,剛白完的臉瞬間又紅了回去:“……我是獸修啊顏先生!” 還是生吞小活魚的那種! 顏方毓不置可否,只笑瞇瞇道:“日后多多行善積德吧。” 其他人也反應(yīng)過來。 “等等,食rou也算?” “不親手殺的不算吧……一頭豬我若只吃了一塊rou,怎么這殺業(yè)也不該算在我頭上吧?” “照你這么說,豈不是廚子和劊子手很危險?” “一飲一啄早有定數(shù),你們擔心的這些天道自有計量,”顏方毓并不正面回答,只像個神棍般說道,“于你們來說,只要對世間生命常懷敬畏之心便好?!?/br> 眾人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天牝津擔驚受怕地上臺,最后心有余悸地下去了。 顏方毓依舊是最開始那副笑模樣,可眾人愣是覺得這笑容比之前真摯許多。 因此,當顏方毓問還有沒有人想看一看因果線的時候,臺下諸生的反應(yīng)便與之前的冷場迥然不同了。 “我我我!顏先生,也看看我的!” “我不是獸修!平日吃素!頭上肯定沒紅線吧?” 教所里頓時熱鬧非凡。 就連殿外圍觀的學子也舉手想看,卻被顏方毓一句“緣分未到”給回絕了。 容秋在遙覷鏡外酸得直咬被角。 他也想看啊!他想看看自己和老婆的因果線長什么樣子??! 但他顯然沒這個機會。 哄鬧之中,竟還發(fā)生一件趣事。 一對眷侶手牽手上來,勢要看一看對方是不是自己姻緣……啊不,是因果最重的人。 誰知術(shù)法一顯,一根比兩人間線更粗的因果線從男學子身上延了出去,正正巧連在窗外看熱鬧的一位女學子身上。作為道侶的女學子立時勃然大怒,要求男學子給自己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