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晚的清明山總是鮮少人聲, 唯有幽幽的蟲鳴從遠處傳來。 殿中的燭火又自行亮了起來,在琉璃燈罩中發(fā)出“畢剝”的輕響,照亮了矮幾邊對峙的兩人。 室內有片刻的寂靜。 半晌, 顏方毓垂下眼睛望向自己的倒影, 亦或是, 望著映出影子的那雙清澈瞳仁。 “那你……想讓我如何更加掛念你呢?”他低語道。 這下好像真的把容秋給問住了。 他重新坐直, 掰著手指頭數(shù):“摸摸我、抱抱我、親親我……一起睡、喂我吃的……” “唔, 能想到的好像已經(jīng)沒有了。”他抬起頭看向顏方毓, “哦還有還有,顏哥哥以后不能再不告而別了?!?/br> 后者道:“你不是已經(jīng)能在靈璧上尋到我了嗎?” 容秋脫口而出:“那不一樣!” 顏方毓問道:“怎么不一樣?” 容秋一下子卡了殼。 他是那種倚重直覺的小動物。 而感覺上的東西, 一向很難描繪得清楚明白——更別提小兔子于言語上向來沒什么建樹。 容秋只知道,離家時能知會他一聲,與因為能尋到人而走得肆意, 這兩者截然不同。 那大概是一種…… 一種更受到重視的感覺。 容秋形容不出來。 好在顏方毓沒再逼問他,只輕笑了一聲:“沒關系, 我近些日子應當就待在清明了?!?/br> “好!”容秋頓時喜笑顏開。 “啊,但是, 顏哥哥的晚飯可怎么辦……”容秋剛松開沒一會兒的眉頭又擰了起來。 他氣質純澈, 面相又嫩,如此皺眉時總有一種少年強說愁之感, 看得顏方毓有些好笑。 “這里不是還有一籠?”他道。 “那是給顏哥哥明早吃的, ”容秋認真又重復了一遍,“一日之計在于晨?!?/br> 他怎么能讓老婆吃不上早飯呢? 顏方毓:“可這籠蟹黃包放到明天早上, 可就要涼透了?!?/br> 容秋疑道:“蒸籠底下不是有機關嗎?” “這機關至多只能保溫兩個時辰,”顏方毓笑了, “不信你翻開這只籠屜看看?” 容秋依言將空籠屜翻倒。 雖然已經(jīng)空了,可這籠屜依舊沉甸甸的, 特別是籠底,似是有什么別的東西。 然而容秋什么機關都沒有看見,只有一個李子大小的火苗圖案,用暗紅色顏料描畫在底面上。 顏方毓在旁解釋:“機關藏在夾層,這便是關聯(lián)的記號,等它全部消失時,便代表其已經(jīng)不管用了?!?/br> 容秋恍然大悟,怪不得這標記看起來像是被人擦了一把,半顯不顯的不大鮮亮,原是已然快要壽終正寢,不能用了。 這機關還蠻有意思的。 不過有意思歸有意思,不能作用還是白搭。 容秋忍住想要把籠屜拆開看看夾層中到底有什么玄機的沖動,繼續(xù)想其他辦法。 他只煩惱了一瞬,忽又興沖沖提議:“不如明早用顏哥哥煮茶的小爐子熱一下吧!” 顏方毓嘴角一僵,半晌才道:“……沒有小爐子,我把它丟了?!?/br> “丟了?”容秋愣了一下。 他巴不得以后再也不喝那苦了吧唧的玩意兒,當即眉開眼笑:“那真是太可惜了,哈哈!” 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顏方毓:“……” 顏方毓無語:“……我怎么瞧不出你有一點兒可惜的意思?” 容秋生怕他再把爐子找回來給他喝苦茶,立刻收斂表情,半真半假地憂愁道:“那顏哥哥說要怎么辦嘛……” 顏方毓微勾手指,食盒中另一只蒸籠飄飄悠悠落在桌面上,籠蓋掀開,又替殿中添一陣蝦蟹的鮮香。 “不怎么辦,現(xiàn)在就把它吃了?!鳖伔截闺S意執(zhí)起筷箸,側首睨了容秋一眼,“一起嗎?” 容秋猛搖頭。 他已經(jīng)吃了四個崽并老婆的一頓晚飯——雖然很好吃,但罪惡感并不允許他再蹭半頓。 容秋掂了掂袖袍里最后那聽不見響的一顆靈石,從榻上跳了起來。 “那顏哥哥先吃吧,我去把明日的早飯買了!” 這時候食堂雖然已經(jīng)關門,但離就寢時間還早,書院的商業(yè)一條街必定還是燈火通明,十分熱鬧的。 然而還未等容秋跑出兩步,忽地頭皮一緊。 兔耳朵梢被人揪住了。 容秋沒防備“哇”地大叫一聲,差點仰翻在地。 電光石火之間,揪住他耳朵梢的手指驀地松開,又拎住了他的后衣領幫他穩(wěn)住平衡。 接著那只手抖了抖容秋身上不存在的細灰,將人重新提溜回榻上。 “跑什么,”顏方毓右手的筷箸還穩(wěn)穩(wěn)當當拿在手上,拎他仿佛只是隨手為之,“明早短不了你一口吃的?!?/br> 容秋:“?。款伕绺缫ベI嗎?” 顏方毓慢條斯理地吹了吹熱氣:“你就不用cao心了?!?/br> “可、可是……”容秋糾結地扭住手指。 顏方毓意有所指地看他一眼:“我倒也沒有淪落到……需要你一只小兔子來養(yǎng)的地步?!?/br> 容秋還是吭吭哧哧想說話。 他們兔妖一族,若是雄兔與人族的組合,那家庭分工便非常統(tǒng)一。 人主外,兔主內。 具體表現(xiàn)在遇到危險時老婆上,兔兔們在后方搖旗吶喊、為人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