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顏方毓的師尊便是那個毋庸置疑的“因果道天下第一”。 那位萬道功德金絲系于一身,舉手投足之間便能引動天地氣機,因此常年自束自持,喜怒不形于色,除了那朵仙葩以外,平時也不輕易看人。 現在想來,那一眼似乎頗有些深意…… 可顏方毓舉目遙望,他身邊諸事中,前路不明的便只有一只小兔妖。 不過僅是一只小兔妖……他何德何能,竟也能得他師尊青睞一眼嗎? 第022章 于是回去的路上,顏方毓皆是這副不語沉思的模樣,連一向掛在嘴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 容秋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的袖子,討好似的沖老婆咕噥:“如果顏哥哥不愿意讓我學的話,我就不選神識課了?!?/br> 顏方毓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他:“我沒有這么說過?!?/br> 容秋挺開心:“哦!” 得了老婆的首肯,容秋在他眼皮子底下從善如流地掏出靈璧,把一直猶豫選還是不選的神識課給勾上了。 顏方毓:“……” 顏方毓忍不住抬起扇骨,用端頭壓了壓眉心。 他師尊座下一門三徒,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當師父的命,顏方毓自己也一向對教書育人不感興趣。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小兔妖這樣一副“百依百順”的模樣,洶涌的教誨之心——或是主寵之憐、長輩之愛,總之隨便什么東西,它一股腦就生了出來。 容秋心滿意足地收好靈璧,剛一抬頭,便跟一臉復雜的顏方毓對上了。 這表情實在是有點難以形容,放在顏方毓一貫帶笑的臉上尤其顯得違和。 容秋驚得一聳肩膀:“……怎、怎么了?” 顏方毓張口,剛吐出一個“你”字,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抿起唇笑著搖了下頭。 容秋敏銳地察覺到,似乎與此同時,顏方毓也將什么呼之欲出的東西重新壓了回去。 于是風雨消歇,對面的人又變回了初遇時的模樣,那位世家公子一般的青年仙君。 他整個人忽地重新松弛下來,折扇撩閑似的抖開來,有一搭沒一搭扇著。 顏方毓重新啟唇,說話的腔調疏宕又懶散。 “凡有舉世無雙之威能者,皆對其德行心性有更苛刻的需求。”他說,“若是心性不足、品行不端之人,利刃在手,必將掀起更大的災禍。” 容秋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哦?!?/br> 顏方毓“刷”地合起扇子,在容秋頭頂敲了一記。 “我是說,你這小兔子心性還不定,現在就天天琢磨著怎么聽人肚里的小話,以后難免就要走歪了!” “哦……” 小兔子抱著被敲痛的腦袋悶頭應了一聲,期期艾艾地從上睫毛的縫隙里覷著他。 那人的面孔隱在睫毛梢的影簇里,明明暗暗,看不分明。 容秋只聽見對方的聲音在自己耳邊溫溫涼涼地響:“到了那時,漳臺府那座三疊高臺上站著的就是我倆,我一搖扇子——” “啪!” 一聲骨貼rou的脆響,是白玉的扇骨挑在容秋的下巴尖,將他的臉從手臂里強行托了起來,迫使他與上首的人對視。 青年仙君從極近處睥睨著他,眉如遠山,目若寒星,盈著輝光的銀制護額虛虛攏著額前的碎發(fā),襯出一張俊美的臉。 端得是耀眼得不可方物,令人呼吸驟停。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顏方毓就是這樣托著容秋的下巴。 于是容秋也像第一次一樣,被盛世美顏沖得頭暈目眩,思想霎時走了岔子。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忽起來,明目張膽地在老婆高挺的鼻梁上滑滑梯。 顏方毓頓時氣笑了。 這么一個嚴肅的場景,被這小兔崽子攪和得反倒像是在調情。 后半句威脅的話就這么卡在顏方毓喉嚨里,吐不出來,又決計不能咽下去。 涼滋滋的扇骨沿著容秋的下頜骨滑去他的頰側。 少年人臉頰微紅,較寬的那一面在其上不輕不重地一拍。 “啪?!?/br> 一聲很微弱的響。 大抵是扇骨之前已貼過容秋的下顎,又或是常年被顏方毓握在手里,早已浸透了那人肌膚的溫度,因此貼上來的觸感并不像扇骨,反而十分溫潤,似是掌心貼著臉頰的廝磨,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顏方毓的斥責也很輕:“小色鬼!” 容秋還沒太有經驗,自然沒瞧出此時的氛圍有多么像登徒子調戲閨閣少女。 他只覺得被老婆打挺開心的,被老婆罵也挺開心的;或者說,那聲輕斥被對方咀嚼在齒間,又從唇瓣中吐出來的時候,似乎有一陣陌生的力量簌簌降落在容秋身上。 那說不清是一種怎樣奇異的感覺。 有點麻,又有點癢,嫩芽一般想從他的身體里鉆出來。 如風吹過麥浪,那種令兔發(fā)麻的知覺流淌過他全身,人形皮膚上那層絨絨毛都在一瞬間支棱了起來。 如果容秋還是只長毛的兔子,此時一定已經炸成一只兔球了。 不過那種令人炸毛的感覺只持續(xù)一瞬,緊接著他的臉便被扇子推歪去一邊。 看不見老婆的花容月貌,容秋的腦袋終于清明了些。 他眨巴著眼睛再度抬頭,看見青年仙君重新抱起手臂,正似笑非笑地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