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雨在規(guī)則源域無聲的笑了。

    他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靜。

    在進(jìn)入這里之后，此前他不能明白的東西，在此時無比清晰。

    “我將化作一道規(guī)則?！?/br>
    他閉上眼，思想在這里無限延伸，明明輕易就會磨滅的一縷念頭，卻無論如何消磨，都堅韌不朽。

    “亙古不滅，無人知曉?！?/br>
    他笑著，輕輕的，輕輕的，消失了。

    寂靜而廣袤的星球上，忽然錯覺般，響起了鐘聲。

    聲音清越，不知從哪里而來，但在某一刻，穿越了時間、空間，貫徹了命運長河，響在了無數(shù)的時空里。

    4466年，耀星時間8月3日凌晨4點11分43秒。

    宇宙中無論什么種族，無論在做什么，都驟然間，聽到了一聲好像響在腦海里，又好像從空間中忽然出現(xiàn)的鐘聲。

    而在這一天之后不久，安全線上的所有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

    被殺死過的不死者，不再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

    他們好像……真的死了。

    不死者文明，迎來了他們的終章。

    后世人類的史書中，稱鐘聲響起的這一日，為第三紀(jì)元結(jié)束的關(guān)鍵節(jié)點。

    并命名此日為：人神誕辰。

    人類終于迎來曙光。

    墓碑

    第233章

    在4466年, 耀星時間八月三日凌晨四點四十四分，也就是鐘聲響起約半個宇宙時之后，褚澤來到了笑雨所在那顆行星之上。

    這顆行星在此時格外安靜。

    空中還殘留著空間波動殘余的痕跡, 在天空上向下俯瞰, 這是生命的禁區(qū), 所見之處滿目荒涼。

    風(fēng)卷著塵土掠過地表，在山峰之間呼嘯。

    冷風(fēng)撲在臉上, 褚澤難得的感覺到了冷意和刺痛。

    在半個小時之前。

    褚澤和祖源等人, 仍然無法破解命運長河中，那個時間點上突兀出現(xiàn)的規(guī)則代表著什么。

    直到那一道鐘聲響起。

    宇宙中所有種族, 所有生靈，都聽到的那一聲清脆的長鳴。

    但只有褚澤，聽到了鐘聲代表的更深層的信息。

    悠長的鐘聲來自規(guī)則源域，而規(guī)則的觸角無處不在, 這是規(guī)則領(lǐng)域響起的聲音。

    世界上的規(guī)則, 在那一刻突然的，增多了一條。

    ——代表著永恒和寂靜。

    在時空中永恒存在，也在時空中永恒寂靜。

    它似乎只是一道沒有任何作用的規(guī)則，甚至除了褚澤之外, 能接觸到規(guī)則源域的人, 也不能看到它。

    但就是這樣一條規(guī)則的誕生。

    宇宙中所有的無序, 變成了有序。

    如同一道強而有力的補丁之于宇宙, 因為規(guī)則而誕生的無序產(chǎn)物，失去了混亂的力量。

    褚澤曾創(chuàng)造出一條麥穗, 那是一條無時無刻都在吞噬的無序產(chǎn)物, 他命名為“失序物”。

    在鐘聲響起之后，褚澤看到祖源辦公桌上, 那條暫時作為碎紙機而存在的麥穗，每一顆麥粒之上的牙齒突然之間脫落了，變成了一條普通的麥穗。

    沒有一丁點預(yù)兆。

    就好像它就應(yīng)當(dāng)在這個時間消失。

    而褚澤。

    也終于在鐘聲響起后，明白了這個時間點上的規(guī)則，由何而來，又為何而誕生。

    那是人類以身軀為柴薪，獲得比肩神明之力。

    而那個人類……

    是笑雨。

    時間來到鐘聲響起的半個宇宙時之后。

    褚澤只身來到這片安全線內(nèi)，笑雨最后停駐的星球上。

    信息編織出星球往日的光影，在時光中留影的一切，都出現(xiàn)在褚澤的眼中。

    終于。

    他在萬千光影中，“看”到了笑雨。

    看到他孤身一人直面不死者文明浩浩蕩蕩的軍隊，看到他用殘破的身軀以一敵萬，最后，又在用盡全部力氣后，燃燒自己的一切，用獻(xiàn)祭的儀式，強行讓宇宙的規(guī)則因他變。

    褚澤看到他背身從最高峰落下，那張向來溫潤清秀的臉孔上，是那樣堅定而決然，瞳孔前所未有的明亮。

    是那樣……慷慨奔向死亡。

    喉結(jié)滾動，褚澤發(fā)現(xiàn)自己竟淚流滿面。

    他慢慢走過笑雨在這片星球停留的每一個足跡，才發(fā)現(xiàn)，笑雨是那樣安靜。

    所有與笑雨有關(guān)的信息，所指向的，也只有他經(jīng)常仰望天空的那座峰頂。

    “你是這樣看著天空嗎？”

    褚澤坐在了笑雨經(jīng)常坐下的位置，用同樣的姿勢，抬頭看著天空。

    天空是那樣安靜，在時光的彼岸，過去坐著的笑雨，也那樣安靜的看著天空。

    褚澤這樣看著天空很久，試圖體會笑雨看天時的心情和想法。

    但終究失敗了。

    時光里的友人早已埋葬在了時光當(dāng)中，再無法將當(dāng)時心境向褚澤訴說。

    不知多久，褚澤慢慢站了起來，走到山峰的邊緣，背身墜下。

    呼嘯的風(fēng)掠過，無數(shù)山石擦肩而過，最終在巨大的轟鳴聲中，褚澤仰躺在地表的深坑中，抬手遮住太過刺目的陽光，閉上了眼。

    一股清淡的花香，在此刻不合時宜的出現(xiàn)。

    在這荒蕪的星球上，本該沒有生命存在了，但這花香卻繞著鼻尖揮之不散。

    褚澤怔然，將手從眼睛上挪走，鼻尖輕嗅，猛地坐起來，從坑底出來，在不遠(yuǎn)處的碎石中，看到了一枚空間球，其中有一朵嬌艷的花朵，仍盛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