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正常的學(xué)習(xí)，生活，以及在學(xué)會中磨練自己。

    一切好像除了某人消失之外，都回到了正軌。

    但只有他們這些極為熟悉韓亭熙的友人，才能發(fā)現(xiàn)韓亭熙巨大的變化。

    他好像在一夜之間突然長大，變得成熟而穩(wěn)重。

    漂亮的臉上不再有少年氣的輕狂，而是一種冰雪般的寒冷。

    只有眉眼間，依稀能夠看出曾經(jīng)那不可一世的狂妄和囂張。

    八月的氣候酷暑難消，視線中的一切都因為熱氣的蒸騰而變得扭曲。

    烈陽灼人，無遮無攔得日光筆直照射在異能學(xué)院門口的石碑上。

    將上方的血液照得更加鮮紅而刺目。

    韓亭熙看著石碑上的文字和血液，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或許也沒有很久，但他總覺得時間過得很長了。

    大概是剛從洛塔利亞爾回來的時候，他和褚澤站在石碑之前。

    ——“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們的血會留在哪個地方，然后被后人換了方式銘記?！?/br>
    ——“不會?！?/br>
    他依稀能回憶起當(dāng)時褚澤果決的聲音。

    ——“我們不會死?！?/br>
    “騙子。”韓亭熙手指觸碰一道道深刻的血痕，輕聲呢喃：“連一滴血都沒留給我?！?/br>
    他閉上了眼，將眼眸中的一切情緒藏了起來。

    轉(zhuǎn)過身，面容依舊冷冽。

    穿過大片的花海，韓亭熙折下了幾支玫瑰，將尖刺去掉，他張開唇，咬了一下這朵玫瑰的花瓣。

    花汁在齒間嚼碎，濃郁的玫瑰香逸散。

    白色的玫瑰缺了一片花瓣，然后被隨手插在了門口的玻璃瓶中。

    他將短袖掀起，從頭上脫了下去，露出肌rou線條流暢的上身，整個人陷進了沙發(fā)里，抬手將茶幾上的信件拿起來。

    ——都是手寫信件，顯示出了無比的誠意和關(guān)懷。

    來自韓亭熙熟悉的、或者陌生的人。

    此時茶幾上已經(jīng)堆滿了信件。

    直到今天，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人再給他郵信后，才慢吞吞地一封封查看。

    他看信的速度很快，只是掃了一眼，就將所有的文字記入腦中。

    偶爾熟悉的人，他會提筆寫一封乏味的感謝信，不熟悉的人，看了一眼后就作罷。

    查看這些信件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但在這些空閑時間里，韓亭熙卻不知道還能干什么。

    但曾經(jīng)，與褚澤待著的時候，韓亭熙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褚澤充斥著，毫不單調(diào)，每天都是鮮活的。

    “明淵少將?！?/br>
    韓亭熙看著這封信，微微發(fā)怔。

    他和這位少將的交談，僅限于曾經(jīng)在異能司那短暫的接觸中。

    這種帝國高位軍官，竟然也關(guān)照自己的情緒？

    韓亭熙覺得有些好笑。

    他扯了扯嘴角，對明淵沒有什么額外的好感。

    「韓亭熙親啟」

    明淵的風(fēng)格如同他帶給人的印象，果斷、冷漠、利落。

    他并沒有任何虛偽的寒暄，也不存在任何虛假的客套。

    開篇只有一句話。

    韓亭熙看到這句話之時，連呼吸都忘記了。

    那一刻，他心臟開始泛起了綿密的疼痛。

    「這是褚澤的終端，他曾在軍事法庭之前交給我保管。本應(yīng)該將遺物寄還給他的親人，但在檢查這枚終端時，我覺得應(yīng)該將它送還給你?！?/br>
    韓亭熙指尖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他抿緊唇，摸到了信封底部那枚圓環(huán)狀的終端。

    他將它拿了出來，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褚澤的手指修長漂亮，但相較于韓亭熙卻還是略微大了一圈。

    他將這枚終端戴在了中指上，垂眸看著，目光停了許久。

    似乎在透過它，看到了往日的光影。

    終端中，是韓亭熙熟悉的各種程序和排布。

    其中曙光大學(xué)的后臺已經(jīng)變灰，失去了登陸的權(quán)限。

    他走遍了終端中的每一個角落，窺見了兩個月之前褚澤的一切痕跡。

    然后，韓亭熙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從未見過的音頻。

    韓亭熙幾乎用一種畏懼而希冀的情緒，點開了這則音頻。

    耳邊響起了風(fēng)琴般好聽的聲音。

    韓亭熙怔然盯著視線的前方，他聲音很輕很輕，唯恐稍微抬高音量，就將熟悉的聲音驚擾了。

    他輕聲，好像期待回應(yīng)般叫了一聲：“褚澤?！?/br>
    韓亭熙將音頻拉到開頭，如愿以償聽到了最想聽到的呼喚。

    “亭熙?！?/br>
    在這一秒，韓亭熙嗚咽著，又輕聲叫了一聲：“褚澤?！?/br>
    但他沒有再重新聽了。

    “別哭?！?/br>
    這是褚澤的第二句話。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無聲地點了點頭。

    “當(dāng)你聽到這則音頻時，我大概已經(jīng)……離開了?！瘪覞陕曇艉軠厝?，尾音卻帶上了一絲輕顫。

    “我不知道這是我離開你的多少天。”

    空氣中靜默了許久。

    褚澤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我答應(yīng)過你活下去?！?/br>
    “但我說了謊。”

    “我們曾討論過死亡，死生無常，當(dāng)時卻從未預(yù)料死亡將會降臨在我的身上。”

    “現(xiàn)在想想，是不是很狂妄？”

    韓亭熙聲音微?。骸翱袼懒??！?/br>
    “想到自己死了，我問了問自己，恨嗎？”褚澤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