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說，“以后你跟我住?！?/br>
    青龍雙眼一亮，簡直不敢相信，“好的大哥！”

    李明宇叫了輛出租車，兩人一起前往長途巴士站。車程很短，十幾分鐘就到了。青龍從后座里往外看，不遠處的巴士站邊已經(jīng)排了一條長龍似的隊伍。

    青龍轉(zhuǎn)頭問李明宇，“我們?nèi)ツ膬喊?？?/br>
    李明宇付完錢，拉開車門。等青龍下車以后，他反問道，“你想去哪兒？”

    青龍一時摸不著頭腦，但說的卻是實話，“大哥去哪我就去哪?！?/br>
    此時剛剛轉(zhuǎn)鐘，一輛淺灰色的大巴慢吞吞地從停車場里轉(zhuǎn)頭駛向站臺，在曲折的隊伍中引起一陣小小的sao動。李明宇腳步匆匆地穿過馬路，“不后悔？”

    青龍跟在他身后，毫不猶豫地點頭，“不后悔。”

    “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

    “有多遠？”

    “很遠很遠，我們要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崩蠲饔钣行┿皭澋卣f，“可能過得比現(xiàn)在還要差……畢竟我也沒有錢。”

    “沒關(guān)系，我有的是力氣。我這段日子給別人打工，可長了不少肌rou。”青龍嘿嘿笑起來，“大哥，我賺錢養(yǎng)你嘛！”

    李明宇也笑了一下。不像之前，這個笑容似乎是真心的?？墒钱斔L長的隊伍時，他的腳步卻猶豫了。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為青龍做出了更好的選擇，他只知道自己并沒有救他于水深火熱之中。他沒有使青龍的生活變得更好，無論去哪兒，他們倆的首要任務(wù)還是謀生。

    兩人排到隊伍末尾等待上車。大家肩膀擠著肩膀，空氣中彌漫著消散不去的煙味與疲倦。李明宇在人群中匆匆抬頭看了一眼，今晚的夜格外黑，他沒有看到一點星辰，只有灰白的塵埃在昏黃的燈束下飄舞個不停。他又回頭朝身后望了一眼，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城市萬籟俱寂，空空蕩蕩。

    以前還沒覺得，現(xiàn)在站在邊緣上，他覺得眼前好似立著一座華麗的骨骸。他要是一只禿鷲該有多好，到哪里都能獨活。

    第86章

    因為乘客數(shù)量過多，大巴公司又安排了一輛車，青龍與李明宇才不至于在車站過夜。他們倆來得晚，目送第一輛大巴遠去后，隊伍頓時少了一大半。兩人站在一小截“龍尾”里原地擺動。青龍等得實在無聊，摸出煙先遞給李明宇。李明宇下意識地伸出手，動作卻一頓，最后收回了半空中的手。

    “我口干，不想抽?！?/br>
    “那我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商店?！?/br>
    李明宇剛想制止他，第二輛大巴姍姍來遲。青龍來不及買水，只好跟著隊伍往車上擠。大巴駛來的時候，他看到駕駛座前方的擋風玻璃上貼著一張厚紙板，紙板上寫著一連串的陌生地名，紅色的加粗箭頭由一個地名指向另一個地名。他抬頭看了一眼李明宇，又看了眼紙板，什么也沒問。

    這輛車空得很，大約只坐了二分之一。條件不比李明宇之前坐的那輛，車廂內(nèi)沒有床鋪，只有類似公交的座位，很是硌屁股。李明宇找了個靠近出口的座位，青龍坐在他身邊，挨著走廊。趁著巴士還未發(fā)動，青龍打開頭頂?shù)膬ξ锵?，將手中的存錢罐塞了進去，大概是怕旅途中將存錢罐碰碎，他又脫掉自己的外套將存錢罐包裹起來，最后才塞進儲物箱里。

    車廂內(nèi)開著亮燈，青龍踮腳伸手的間隙，上衣向上牽扯，李明宇看到他裸露出的腰上竟然有幾塊淺淺的淤青，不禁心里一跳。

    巴士發(fā)動，燈光關(guān)閉。青龍將手機關(guān)機，屏幕藍光短暫地閃爍兩下。李明宇盯著暗下去的屏幕，突然問，“你最近在做啥工作？”

    青龍將手機揣回口袋里，“平常在餐館里洗碗，周日給卡車卸貨?！?/br>
    “你這小身板還能卸貨？”

    “大哥，我現(xiàn)在可不一樣了！”青龍說完一擼袖管，想要給李明宇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借著站臺上一閃而過的白熾光，李明宇將他的胳膊看了個清清楚楚。

    青龍跟著他的視線下移，馬上將袖子放下了。詭異的沉默在兩人間蔓延開。他知道李明宇看見了，抓耳撓腮地想要岔開話題，李明宇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又給我打架惹事了？你可真行，你要這么牛/逼你干脆單干得了唄？”李明宇故意這么講。

    青龍慌了神，“我真沒跟人打架！”眼看李明宇臉色愈發(fā)陰沉，他哭喪著臉，“我哪里有本事跟人打架？我只有挨打的份嘛……”

    “什么意思？你是覺得你跟著我就只有挨打的份？”

    “不是！我不是！”青龍百口莫辯，一不小心講出了實情，“我把老板娘的盤子給摔了，不是找人打架……”

    “摔盤子能摔成這樣？”

    李明宇看到青龍咽了下口水。

    “老板娘不高興的時候會打人……”

    李明宇聽明白了，也更生氣了，“她憑啥打你？”

    “那我不是把盤子摔了嗎？”

    “不是盤子的事兒！”李明宇沒好氣地拽過青龍的手腕，往上卷他的袖子，“你自己看看，你看看都成啥樣了？”青龍推搡著不讓他卷，委屈地蠕動著嘴唇，“沒事的，又不疼……”

    “你干脆讓她打死算了！”李明宇忍不住吼了他一句。

    這一聲怒吼惹得前面的乘客屢屢回頭，就連司機都跟著叫了一聲，“誰要打架？要打架下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