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jīng)預(yù)知到所有的苦難，哪怕仍舊隔著一個堅不可摧的玻璃罩，他也覺得自己當(dāng)下離幸福前所未有得近，近到他愿意抬頭去一睹玻璃罩內(nèi)真切的風(fēng)光，近到他甚至刻意去忽視腳下筆直的、灰暗的道路。

    第70章

    春節(jié)竟然過去好久了。李明宇站在小吃街的入口處，望著頭頂上懸掛的、還未被來得及拆卸的火紅燈籠，這才意識到這一點。

    街上絕大多數(shù)是餐館，里面參雜著少數(shù)紀念品商店。同樣是狹小的蒼蠅館子，李明宇回想起來，林老板的餛飩店可沒這么精致，起碼他不會在店面門口掛上燈籠或?qū)懹械昝钠鞄?，更別說一塊黑底方正的牌匾了。雖然看著高級，其實大同小異，無論菜式昂貴與否，不還是一套鍋碗瓢盆造出來的。

    節(jié)日過去了，商家重振旗鼓，行人比肩接踵，街上再無蕭索的痕跡，變幻莫測的彩色霓虹牌令人目眩神迷。現(xiàn)在還不是夜市最繁華的時段，卻已經(jīng)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如同沸騰的鍋水中擠成一團轉(zhuǎn)圈圈的水餃。

    杜以澤首先去找自助銀行里取錢。街上的唯一一臺atm機藏在陰暗的拐角處，輕易被淹沒在涌動的人流中?，F(xiàn)在都不流行用現(xiàn)金了，一部手機解決一切。李明宇看著他在鍵盤上輸入密碼，打趣道，“你咋跟個老頭一樣。”

    “手機交易容易被追蹤?！倍乓詽纱掖胰⊥赍X，將卡收起來。

    “難道銀行卡就不會被追蹤了？”

    “假賬戶，查不到我們倆頭上來?！?/br>
    李明宇咂舌，看著他將一沓紅鈔票收進外套的口袋里，“我看電視劇里只有犯罪分子才用現(xiàn)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現(xiàn)在吃我的喝我的，怎么還跟我挑三揀四？”

    李明宇反駁道，“我不是也給你包餛飩了嗎？”

    “賬不還是記我頭上了嗎？”

    “誰告訴你的？”李明宇懊惱地抓了抓耳根，“我這不是照顧傷員，沒工夫賺錢嗎？再說我又不是沒錢，我只是沒來得及帶出來?！?/br>
    他轉(zhuǎn)念一想，沒來得及帶出來不就等同于沒了么？可惜他又沒法去銀行掛失，介于他們倆的“逃犯”身份，貿(mào)然與金融機構(gòu)聯(lián)系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杜以澤之前囑咐過他。

    “大不了我出去打工。老子力大無窮，上能打架，下能搬磚，難不成還會找不到工作？”

    杜以澤拍拍他的肩膀，“現(xiàn)在是文明社會了，別人看到你的臉都不敢雇你?！?/br>
    “我怎么了？我長得還不英俊嗎？”李明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英俊，英俊。”杜以澤應(yīng)和道，“一看就是混混頭子?！?/br>
    李明宇嘿嘿笑了兩聲，好像被人夸獎了一通，“我看你身手這么好，難不成也是混混頭子？你實話跟我說，你到底是不是同行？”

    “混混而已，頭子算不上。”

    “我看也是，你長得也不服眾?！?/br>
    “什么叫我長得不服眾？”

    “你起碼要長成我這樣才能一統(tǒng)江山?！?/br>
    “長我這樣為什么不行？”

    “你長得……就是不太行。你不是我們這一掛的。”李明宇比劃著在自己的胸膛上摸了摸，“不過你要是戴上假發(fā)，往衣服里塞倆大饅頭，肯定有無數(shù)男人為你傾倒?！?/br>
    杜以澤并不介意別人形容他漂亮，哪怕對方將他同女人做對比。他靠著這張臉，不知掰斷過多少根脊椎，如果得了便宜還對此嗤之以鼻，多少有點賣乖的嫌疑。

    “照你這么說，我戴上假發(fā)，塞倆饅頭，我就能指使別人為我一統(tǒng)天下了唄？”

    “瞧你這話說的，我又不是要你勾`引別人。”

    “你不就是說我長得不男人嗎？”

    “哎！我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李明宇抓耳撓腮，心想話題怎么越跑越偏。

    “我是說你好看?！彼露乓詽烧`會，急忙補充道，“不是說你娘，只是說你好看?！?/br>
    杜以澤狡黠地勾起嘴角，“你是在夸我嗎？”

    “當(dāng)然了！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崩蠲饔钋辶饲迳ぷ樱暗且淮a事歸一碼事。底下的弟兄們看你長得細皮嫩rou，難免會想入非非?！彼恢皇治杖妨舜纷约旱淖笮乜?，“你看我，你看看我，沒有男人會對我想入非非?！?/br>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男人嗎？我不也在你手底下工作嗎？”杜以澤湊到他耳邊，以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說，“偷偷告訴你，我想上你想好久了。”

    他娘的，又頂著那張臉說這種流氓話！李明宇這回反應(yīng)迅速，他同樣向杜以澤的方向一靠，試圖以同等級的流氓來回擊他，好贏得一點男人的尊嚴。

    “巧了，我也是。你來我家的那天起，我就琢磨著肥水不流外人田?！?/br>
    “真的？”杜以澤露出一口白牙，兩只笑瞇瞇的眼睛彎成月牙，一下讓李明宇心醉神迷，“早知道那個時候我就該動手了，保準把你cao得服服帖帖。”

    李明宇呼吸一頓，瞬間燒紅了耳朵尖。

    “cao｀你媽。”

    “說什么呢，你昨天不是還保證不罵人了嗎？”

    李明宇仗著兩旁人來人往，杜以澤再怎么囂張也不會跟自己大打出手，哼哼道，“昨兒是我讓著你，不信咱倆換個位置，保準讓你心服口服?！?/br>
    杜以澤聽得樂不可支，“你口氣倒還挺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