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杜以澤并未追過來，他幾步翻上一個貨箱，準(zhǔn)備在上面躺下休息。既然李明宇不幫他摸，那他只好早點洗洗睡了。

    又是一片更加長久的沉默，密閉的空間內(nèi)飄忽著特殊的氣味，半天散不干凈，時時刻刻地提敲擊著李明宇的神經(jīng)，提醒他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李明宇的太陽xue突突直跳，“你喜歡我”那四字在他耳邊無處不在地回響，幾乎是鑼鼓喧天。他想象著杜以澤說這話時的似笑非笑、胸有成竹的表情，終于打破這沉默，恨恨罵道，“cao｀你媽?！?/br>
    過了一會，某一貨箱的頂部傳來了幽幽一聲，“晚安，阿宇?！?/br>
    第48章

    二月底，冷風(fēng)像刀子一般尖銳，貼著皮膚而過，好似能夠刮掉最上層的表皮?；疖嚨能噹m然能夠保護(hù)兩人不受寒風(fēng)的摧殘，但車廂內(nèi)的氣溫還是低得驚人。

    李明宇后半夜才勉強(qiáng)睡著，他蜷在車廂的角落里彎著腰，抱著臂，凍成一團(tuán)。杜以澤則幾乎沒睡，他從貨箱上跳下，坐到李明宇身邊。當(dāng)他在巨大的噪音之中分辨出李明宇牙關(guān)打顫的細(xì)微聲響時，他脫下自己的薄外套鋪蓋在他的腦袋上，遮住他大半個身體，然后背靠著車廂內(nèi)壁閉目養(yǎng)神。

    無垠的天幕柔軟得像塊深藍(lán)色的枕頭，沒多久就被人粗暴地扯開了內(nèi)芯，落下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貨運火車穿山越嶺，沿著蜿蜒細(xì)窄的鐵軌緩慢爬行，猶如一只細(xì)小的黑色蠕蟲。當(dāng)它在最終目的地停下時，時針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下午六點。火車在行駛了十多個小時之后，終于來到了這座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邊境城市。

    小槍城坐落于山谷之中，周邊群山林立，煙霧繚繞。遠(yuǎn)處的山頭已經(jīng)蓋上了雪白的棉被，藏在云霧里看不清楚。鐵路線旁也鋪了一層不淺的雪，只不過被來往走動的人群踩成了一片黃褐色的泥水。

    李明宇是被杜以澤敲醒的，他一睜眼，發(fā)現(xiàn)車廂門已打開，而車廂外的火燒云將整片天空染成漸變的紫紅色。

    杜以澤從車廂內(nèi)跳下，迎面走來了幾個持槍的亞洲人，個個身材魁梧，神情兇狠，他們將杜以澤圍在中心，似乎對這兩人的到來很不滿意，開口說的也不是中文。

    李明宇的太陽xue一陣陣地發(fā)疼，他半睜著眼，雙目無神地看著杜以澤在不遠(yuǎn)處嘰里呱啦地講著外語，講了一陣，那些亞洲人似乎還不買帳，不耐煩地晃了晃槍口，試圖趕他離開。杜以澤聳了聳肩膀，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美元遞過去，對方便自然流暢地接過錢揣進(jìn)外套的內(nèi)層口袋，然后將槍背回后背，扭頭招呼起其他人卸貨。

    李明宇后腳就被人從車廂上趕了下來，手里還揪著那件掛在自己腦門上的衣服。

    杜以澤走上前，伸出一只手貼在他的額頭上。

    “感冒了？你這身子骨怎么這么虛？”

    李明宇將衣服揉成一團(tuán)塞進(jìn)杜以澤手里，“你他媽才虛。”

    “你還不虛？摸兩下就……”

    “閉嘴！”李明宇怒目圓瞪，他深知自己打不過杜以澤，所以只能無力又憤怒地罵一嗓子，“我看你就是個變態(tài)！”

    杜以澤反問道，“你不也是個流氓？”

    “我怎么流氓了？”李明宇憤憤道，“是你先動手的。”

    “那你不還是硬得飛快？”

    李明宇的臉立刻黑沉下去，兩只耳根子卻發(fā)紅，一句反駁都講不出來。他前半夜沒有睡著全是多虧了杜以澤的一親、一摸……

    是，杜以澤他是長得好看，可男女有別，哪能被男人親一口就有了反應(yīng)呢？況且他也沒有那種奇怪的癖好！

    李明宇越想腦袋越是昏漲，搖搖欲墜往前邁了兩步，被杜以澤一把親熱地攬過肩頭。

    “你之前說得還真沒錯，咱倆就是狼狽為jian?！?/br>
    暮色沉沉，小槍城在晚霞的照耀下顯得光怪陸離。離鐵軌最近的街道兩邊立著兩排三層樓高的小公寓，面對著面。玻璃窗上鑲嵌著五顏六色的琉璃，金色的夕陽一照，五光十色。

    小槍城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槍支泛濫，它初期其實是座煤礦業(yè)發(fā)達(dá)的城市，雖然地理位置邊緣，卻吸引了大批的煤礦工人前來謀生。隨著人口與需求的快速增長，聰敏的人們嗅到了商機(jī)，原本黑漆漆的街道上逐漸開起餐館、酒館、按摩店等等地方供工人消遣，游牧般的小商販們也跟著到此一游。然而煤炭時代終結(jié)之后，煤礦工人們便跳上了貨運火車，化身為一批又一批的黑色群蟻，馬不停蹄地投身到新興產(chǎn)業(yè)之中。

    小槍城卻沒有因此而落魄，因為其難以管轄，且臨近小國邊境的“優(yōu)點”，各種各樣的特殊生意應(yīng)運而生，甚至吸引了對岸的墨西哥人——他們橫跨太平洋，帶來了好些稀奇古怪的白色粉末。

    雖說槍支走私在這眾多產(chǎn)業(yè)之中占了大頭，但這些太平洋對岸的外國人也分得了不小一塊餅，其中很有一部分人甚至在這安了家。他們熱愛紅火、熱鬧，因為想念自己的家鄉(xiāng)，所以重建了這條街上的房屋。他們在原本灰褐色的磚房外漆上了鮮艷明亮的顏色，又在外墻上畫上巨大的神明的圖像。

    這條街可以稱得上是當(dāng)?shù)氐聂[市區(qū)了，夜夜笙歌，燈紅酒綠，甚至因為聚集了太多的墨西哥人而得了個不太好聽的別名——“老墨街”。

    這詞畢竟有些歧視意味，導(dǎo)致當(dāng)?shù)氐哪鞲缛硕寄苈牭枚袄夏倍?。他們脾氣爆裂，一旦聽到發(fā)音近似的詞都會揮舞著拳頭吆喝叫罵，不過因為大家都是半斤八兩，誰都算不上有多合法，所以種族之間的辱罵與斗毆早已變成家常便飯。打架的原因瑣碎平常，無非就是誰嘴碎了點，但是為了種族榮耀，兩人間的爭斗往往會在幾分鐘內(nèi)擴(kuò)大為群體性的惡性斗毆事件，結(jié)果的判定也很簡單：誰打贏了，誰就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