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木椅中站起身，擱下空咖啡杯，走到沙發(fā)前俯視著他。

    他仰起頭來望著我，微笑時露出一點(diǎn)門牙，“怎么了？”

    我伸手抓住了他，將他壓進(jìn)了沙發(fā)。

    “喂……”

    “哥，吻我。”我扯著他的頭發(fā)，好讓他將頭抬高，放浪地親吻著他，“吻我好嗎？”

    他抓緊我的肩頭，指甲像要剜進(jìn)rou里，片刻后緊繃著的肌rou放松下來，摟住了我的脖子，摟得好緊。

    旅程的最后幾天，留給了多洛米蒂。出國之前我們?nèi)ゴ笫桂^認(rèn)證了駕照翻譯件，按理來說能在意大利自駕，誰知道租車公司一聽我還沒滿25歲，都不愿意租給我。

    池易暄將他的證件拍在柜臺上，“哥罩你?！?/br>
    原計(jì)劃我開車帶著他馳騁多洛米蒂，最后變成了他握方向盤，我拿導(dǎo)航看路，跟廈門如出一轍。

    從山腳向上望去，s型彎道一個接一個，像體cao運(yùn)動員甩出的彩帶。我剛想讓我哥慢點(diǎn)，扭頭就看見他蓄勢待發(fā)，手將頭發(fā)往后抓了抓，一臉亢奮地握住了方向盤。

    他深吸一口氣：“出發(fā)了！——”

    一腳油門下去，我立即被慣性推進(jìn)靠背，“等等——”

    車載音響震耳欲聾，池易暄搭在變速桿上的右手熟稔地?fù)Q擋，油門一踩一松像在開過山車。要不是租車公司不允許在車內(nèi)抽煙，我完全可以想象到他一邊過彎道，嘴角叼煙根的不羈模樣。

    到最后已經(jīng)分不清山道到底是s型還是z型，一下車我就吐了，他在垃圾桶旁邊不疾不徐地點(diǎn)煙，鄙視地打量著我。

    我一邊擦嘴，一邊沖他豎中指。

    他等我吐完，將我的背包扔給我。

    翠綠的草地?zé)o邊無際，供徒步者行走的山間小路細(xì)長一條。我們走走停停，坐在路邊分一瓶礦泉水，拍照時像情侶一樣將攝像頭對準(zhǔn)我們自己，然后在按下快門時突襲他，定格下偷親他的瞬間。

    去小鎮(zhèn)逛商店時，我們習(xí)慣性地想要為爸爸mama挑選禮物，卻想起來這是一次私奔。唯一購買的商品是兩雙情侶毛襪，送給彼此，他那一雙是黃色小貓，我是一雙褐色小狗。

    下山的時候池易暄終于不瘋了，剎車踩得很緊，雖然我手握車頂前扶手，過幾個大彎道時還是下意識閉上了眼，全靠安全帶扯著，魂才沒有被甩出去。

    我們活著下了山，頭身沒有分離，值得慶祝。眼前的馬路筆直望不到盡頭，夕陽落在遠(yuǎn)處小鎮(zhèn)的紅屋頂上，像要流油的鴨蛋黃。我松開前扶手，剛想要夸他幾句，結(jié)果池易暄一腳油門踩到了底，仿佛在慶祝自己剛打贏了一場艱難的戰(zhàn)役，車身在空曠的馬路上彈射起飛。

    遠(yuǎn)處的山峰鋒利得能夠刺穿天空。風(fēng)呼嘯著從降下的車窗內(nèi)涌進(jìn)來，池易暄將頭伸出窗外，一只手握方向盤，一只手探進(jìn)風(fēng)里，興奮得臉頰微微泛紅。

    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里的警車烏拉烏拉地尖叫起來，他觸電一樣立即將腦袋縮回車內(nèi)，暗罵一聲“cao”，踩下了剎車。

    結(jié)局就是他因?yàn)槌俦灰獯罄旌莺萁逃艘活D。飆車的時候有多么牛逼轟轟，現(xiàn)在就有多唯唯諾諾，警察說什么他都點(diǎn)頭應(yīng)聲。我哥夾緊尾巴做人，說我們是游客，不太懂國外的規(guī)矩，然而意大利警察鐵面無私，一刻鐘后，他黑著臉拿著罰單回到車上。

    我笑話他：“哥，你的夢想是不是集齊所有國家的罰單??？”

    池易暄盯了我一眼，眼神似刀片。

    我趕緊將嘴閉上。

    山谷之間的湖泊是我們徒步時的休息站。等我哥停好車，我們找了家湖邊餐廳喝咖啡。餐廳與連綿不絕的阿爾卑斯山脈中間只隔一片明鏡般的湖泊，以前我們只在教科書上見過阿爾卑斯山，現(xiàn)在高山走到了我們面前，山太高太大，顯得好近。

    我想要留下幾張好照片，夕陽西下之時和他去布拉耶斯湖劃船。池易暄今天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我自覺劃船時多出點(diǎn)力，將短袖擼到肩膀上，上船之前沖他擠一擠我的肱二頭肌，再背過身給他欣賞我堅(jiān)實(shí)的背肌。

    “哥你摸摸，硬不硬？大不大？”

    炫耀老半天，沒聽見他回應(yīng)，轉(zhuǎn)頭一看我哥已經(jīng)爬進(jìn)小船，我趕緊追上，在他身后坐下。

    他把墨鏡一戴，坐在船頭歲月靜好，我手握兩條船槳吭哧吭哧如一頭勤勤懇懇的老黃牛。

    巍峨的雪山倒映在平靜的湖面上，小木艇路過時留下一道漣漪的疤。多洛米蒂對我們發(fā)出了靈魂召喚。

    在羅馬的西班牙階梯看日落時，我曾和池易暄開玩笑說以后干脆搬來歐洲，找個剛夠填飽肚皮的工作，每天工作五小時，天黑之前回家，然后我們在露臺上烤牛排、配紅酒。

    他答應(yīng)我，說要把家安在能夠看到山與湖泊的地方。

    我們在湖心講著笑話，做著移居歐洲的美夢，實(shí)際上連請個兩周的年假都要夾著尾巴做人。

    我劃動著船槳，想和他去流浪，“一會兒去看看附近有沒有房產(chǎn)中介，了解一下？”

    這里有湖與雪山，山谷間的小樓也許有一棟將來會屬于我們。

    他回過頭來，眼里倒映著湖光山色。

    “好啊，現(xiàn)在就開始攢錢?！?/br>
    他陪我暢想過分美好的未來。

    別叫醒我們。

    第78章

    國際機(jī)場到達(dá)時，我的心和飛機(jī)一起重重落向地面，失落地滑行了許久。傷心，好傷心，我舍不得旅程結(jié)束，時差倒了三天都沒倒過來，半夜睡不著偷走我哥的香煙去陽臺上默不作聲地抽著?，F(xiàn)代化的城市間燈火蓋過群星，我看不見羅馬的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