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沒有意義，他在我眼里有詩意。

    我走到陽臺上，摸過他的紅色打火機，撿起墻根下剩下的半包煙，從里面摸出一根，然后模仿他的姿態(tài)，將手臂依上扶欄，拇指搓動起打火石，濺出幾點火星。

    我深深地吸了起來，還和上回一樣咳了好幾口，煙從嘴角邊嗆出斷續(xù)的幾縷。我不喜歡煙味，卻還是再次含上煙嘴，兩根手指笨拙地捏住它，將目光投得越來越遠(yuǎn)，越過城市的燈火、黑色的腳手架、和遠(yuǎn)方的山巒。

    我品嘗煙草燃燒時的味道，研習(xí)他的憂愁。原來抽煙時人會感到頭暈?zāi)垦?，我想要相信，池易暄抽煙時從眼角流露出的片刻失神，只是尼古丁在作祟。

    翻看起他擱在扶欄上的錢包，從廈門寄出的明信片仍然被他夾在里面，和mama從寺廟祈來的護身符放在一起。

    哥，我愛你。

    六年了，藍(lán)墨水的痕跡被時間洗刷得黯淡下去。

    我掐滅沒抽完的半截香煙，回到客廳，從茶幾上拿起一支筆，筆尖沿著六年前的字跡仔細(xì)描寫。

    我想用更鮮明的墨水寫愛，卻不知道要如何書寫愛，才能讓它顯得生動。

    池易暄在愛情里也顯得生疏。我不愿去思考他是否因為我才選擇了這座城市，是否因為我才學(xué)會抽第一根煙。

    他的愛太沉重，將自己都壓彎了腰，壓進了急診手術(shù)室。

    我將明信片小心夾回錢包，拿起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疲倦地陷進沙發(fā)。

    看了眼他的工作軟件，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紅泡泡好像永遠(yuǎn)也點不完。

    打開微信，拇指拉動著消息列表，突然發(fā)現(xiàn)他給我的備注是“狗東西”。

    媽的。我忍不住笑了兩聲。

    又點開了他的相冊。

    他很少照相。高中時拿到第一部手機，這么多年來他的相冊里也就存了一兩千張照片，不少還都是工作郵件的截圖。

    沒往上滑多久，冷不防看到了我自己。

    我心里一跳，從沙發(fā)里坐起來，將手機屏幕光線調(diào)亮。

    照片是于夏天拍攝的，照片中的我坐在醫(yī)院門口的石階上，頭上纏滿紗布，對著鏡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這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

    當(dāng)時我被來cici鬧事的客人拿啤酒瓶敲破了腦袋，我和韓曉昀在醫(yī)院門前等出租車時，他為我拍下了這張照片。我以為是為了留下我的黑歷史，沒想到是為了給池易暄打報告。

    這樣丑的照片，我哥卻保存了下來。

    我的心跳得厲害，像有人在打鼓，敲得我五臟六腑都打顫。

    我握著他的手機快步走到臥室前，我想要進去，想與他接吻，吻他的耳垂、汗?jié)竦陌l(fā)梢，卻怕我的想念也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

    我已經(jīng)離孩子的年紀(jì)太遠(yuǎn)，新的一年又要到來。即將長大一歲的我，能給我哥帶來什么？

    最終還是沒忍心推開門吵醒他。我默不作聲地將廚房里沒喝完的半箱啤酒盡數(shù)扔進樓道的垃圾桶，再洗碗、收拾灶臺，開始為他備飯。

    做了兩道簡單的家常菜。沒開油煙機，只推開廚房窗戶。出鍋后裝進飯盒蓋好，拉開冰箱門，感應(yīng)燈隨即亮起，照亮了中央的方紙盒。

    新鮮出爐的飯菜隔著鐵飯盒燙著我的掌心，我想要笑，卻被苦澀填滿。

    那是一只六寸的巧克力蛋糕。

    系粉絲帶的蛋糕盒上擺著兩根數(shù)字蠟燭，一根2，一根4。

    哥，我該長大了，是不是？

    我是個壞蛋，嘴里總是這樣說著，以此作為放肆的借口。

    其實我只是想給他一個原諒他自己的理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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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海星滿3.1w~

    第64章

    今年的最后一天，天氣預(yù)報說會晴朗，實則都是低空盤旋的烏云。天還沒亮我就從家里離開，踩著夜色的尾巴到達(dá)cici俱樂部著手布置場地，忙到下午兩點多才吃上第一頓飯。

    黃渝為所有人訂購了盒飯，我排隊領(lǐng)完飯后走出cici透氣，蹲在馬路牙子邊啃玉米。

    天色已然暗得像黃昏日暮，閃電躲在烏云層后眨眼。天空半陰半晴，多么像他。

    啃完半根玉米，正要從飯盒里拿起剩下半根，猛然想起來我從昨夜到現(xiàn)在都沒有找我哥說過話。

    因為住在一塊，我們很少和對方發(fā)消息，但發(fā)生關(guān)系后我們的關(guān)系就非比尋常。都說第一次上床后要懂得安撫對方，打電話、發(fā)信息，問問人家怎么樣了。我拍了下腦門，將盒飯擱在腳邊，點開他的微信頭像。

    也許他在等我發(fā)出信號。我從不計較自己是多走一步還是少走一步，干脆一步到位，在信息框敲下：

    哥，我愛你。

    發(fā)送完后撿起盒飯，剛要往嘴里扒飯，褲兜里忽然“嗡嗡”震了兩聲。

    我合上剛張開的嘴，將手機拿出來，赫然看見一個：

    ？

    只有我哥才會干出收到告白短信后回復(fù)一個問號的事情，但轉(zhuǎn)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因為發(fā)送方是我他才會這樣冷漠。我叼著一次性筷子，在鍵盤上敲擊起來，剛想罵他是個提上褲子就翻臉不認(rèn)人的渣男，還沒輸入完就看到消息框內(nèi)傳來了第二條信息：

    又干什么壞事了？

    我瞇起眼，寫道：壞事沒干，干的你。

    我捧著手機饒有興致地等待他的回復(fù)，過了兩分鐘才意識到不妥，再發(fā)消息過去時，屏幕上只顯示紅色感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