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易暄坐直身體，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好幾下才關(guān)閉揚聲器，然后將手機(jī)貼到耳邊。我無法聽見語音的后半部分。

    等到他回完消息，我清了下嗓子，問他：“你這個項目賣了什么價格？”

    他將手機(jī)收回口袋，說了個數(shù)。

    “嚯！你這是一夜暴富了啊?！蔽腋袊@。

    “又不是給我的，是給公司的?！?/br>
    “那你也能拿到不少分成吧？”

    “拿一點吧?！?/br>
    又來了，池易暄又露出自己數(shù)學(xué)考140分時那種賤兮兮的表情。我知道他心情不錯，開口讓他請客，結(jié)果他說：還沒找你要房租。

    小心眼！賺大錢了，請弟弟吃頓飯都不行。不過我的心情并沒有受到影響，因為今天是他第一次坐我的副駕（雖然車是他的）。

    “哥，我開車比你穩(wěn)多了吧？”我得意洋洋。

    “還行吧?！彼谧紊吓擦伺财ü桑喙鈷呶乙谎?，“什么時候?qū)W的？”

    “大學(xué)?！?/br>
    “沒聽你說過?！?/br>
    “你那時候和我說話么你？”我打開了話匣子，“你知道我剛才在想什么嗎？你現(xiàn)在就是你們業(yè)界里負(fù)傷上工的好青年。我看啊，其實你得感謝我那個時候沖出去，把你客戶的手臂折斷了，給你爭取了好幾天寫材料的時間，下次你要是再碰到難纏的客戶，就來找我，我就是你的滴滴打手，怎么樣？”

    我一通胡說八道，說完又有點后悔，以為他又會震驚地看我，卻聽他笑了一聲：

    “瘋子。”

    我忍不住哈哈笑，知道他不再生氣我把他客戶砸暈了。

    生意保住了，名聲也打出去了，我哥今天還夸我車技好。

    我將車速放慢，降下車窗，忍不住哼起paul anka的老歌。感到開心的時候，我只會唱這一首《put your head on my shoulder》。

    池易暄沒有像在廈門時一樣加入合唱，卻也沒有讓我閉嘴。

    太陽從云層后探頭，天氣終于不再寒冷?；氐郊乙院?，我從他的酒柜里翻出一瓶香檳，在陽臺上打開。酒塞“砰”一聲撞到天花板一角，像顆子彈，落下后滾到他的陶瓷煙灰缸邊停下。我拿出兩只香檳杯，倒酒之前又折返回客廳，將黑膠機(jī)的唱針放下。

    “你休病假不會還要工作吧？”我望著還在沙發(fā)上敲電腦的池易暄說。

    “回個郵件就關(guān)機(jī)了?！?/br>
    我為他將香檳倒好。過了一會兒，他合上電腦，來到陽臺，看到我手邊的香檳杯時不自覺搖頭，好像對我極低的道德底線感到不可思議。可當(dāng)我將香檳杯遞過去時，他卻接了過去。

    我們碰杯，看著香檳色的氣泡在杯子中翻滾、碰撞。

    他向前靠在扶欄上，身子仿佛隨時要向前傾倒。香檳色的酒液順著唇縫向里流淌，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然后他發(fā)出一聲嘆息。

    “真希望李檳一輩子都別醒?！?/br>
    我驚訝于他會在我面前說出這句話，多么不像他，又多么像他。我與他碰杯，告訴他：“下次你告訴我他住在哪兒，我來幫你解決?！?/br>
    他瞇起眼角，像彎彎的月牙，以為我是在說笑話。

    我們真邪惡，在這時喝著酒、唱起歌，慶祝我及時出現(xiàn)，為他爭取了寶貴的工作時間。香檳與陽光織成絲綢，將他嘴角的笑意染成溫柔的金。

    這樣黑色的一面，他一定不會在別人面前展現(xiàn)，只有我——低于他的我，能同他一起分享這邪惡的快感。

    第32章

    半陰半晴的天空，烏云沉重像浸滿水的拖把。池易暄主動洗好香檳杯，回房間休息。白天本來就是我的入睡時間，我在沙發(fā)上躺下，第一次覺得和他之間沒有了時差。

    晚上叫了外賣，是不健康的炸雞可樂與啤酒。池易暄和我打著游戲，八點多就說他累了。我很少聽他一天之內(nèi)說這么多次累了，也很少見他天剛黑就要上床睡覺。

    我換上工作制服，臨走之前想要看看他是真睡著了，還是又犯了工作狂的癮。悄悄推開房門，躡手躡腳走進(jìn)去，床頭柜上的夜燈還亮著，暖色調(diào)的光線落在他的臉上，卻顯得冰冷。我走上前，看到他眉心緊鎖，仿佛被夢魘sao擾。

    他將自己裹成了春卷，像條長著黑發(fā)的白色毛毛蟲。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貼上他的額頭。

    他突然睜眼醒了過來，看到是我后，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喂，你怎么發(fā)燒了？”我拍了拍毛毛蟲的背。

    “沒有?！彼纳ひ舳甲兞苏{(diào)。

    “沒有個屁。”

    我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將他轉(zhuǎn)過來，他又睜開眼，黑溜溜的眼珠子緩緩轉(zhuǎn)動著，“我要睡覺了，你不是要去cici嗎？”

    “你這樣我怎么去cici？”

    “我怎么了？我沒事?！?/br>
    嘴比雞 巴還硬！我“嘖”一聲，起身去廚房里翻箱倒柜，拉開視野內(nèi)的所有抽屜、櫥柜翻找起來，池易暄沙啞又不耐煩的聲音從臥房傳來：

    “藥箱在電視機(jī)機(jī)柜下，別瞎翻?！?/br>
    早點說不就好了嗎？我撐著膝蓋起身，“你病好了自己收拾啊，我懶得弄?！?/br>
    “……媽的。”

    我燒上一壺?zé)崴?，擱到床頭柜上，又給他拿了兩顆泰諾。

    “起來吃藥了，兄弟?！?/br>
    他疲倦地?fù)伍_眼皮，身體扭動起來，過了一會兒后將左手從裹緊的被子中伸了出來，拿過我手里的藥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