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于專注，姜澍甚至連姜白榆推門的動靜都沒察覺，倒是宋紀，在察覺到動靜后，就收了手中的筆，扭頭朝姜白榆的方向投來視線。

    隔著薄薄的鏡片對上男人隱隱含笑的深邃目光，姜白榆像是被燙到一般偏開了頭，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你怎么還沒走？”

    被問到的人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阿榆很希望我走嗎？”

    姜白榆張了張口，視線落在一旁聞聲看過來的姜澍身上，下意識地將脫口而出的“嗯”又咽了回去。

    “哥哥！你醒啦！”姜澍抬頭沖著姜白榆揮了揮筆桿，又抬眼看了看一旁的宋紀，說，“叔叔說哥哥這幾天很累了，所以讓我先不要打擾你。”

    “嗯?！苯子軕?yīng)了聲，復雜地瞥了眼搖著隱形的狐貍尾巴沖著他笑的男人，轉(zhuǎn)頭又問，“學校安排的作業(yè)很多嗎？”

    “還好，我已經(jīng)快寫完了?！苯噶酥该媲暗木毩晝?，有些愁眉苦臉地鼓了鼓腮幫子，“……除了奧數(shù)?！?/br>
    “沒關(guān)系，慢慢來，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闭f完，姜白榆也不再理會一旁專注地看著他的人，飛快地撂下一句，“我去做飯?！本头词株P(guān)上了門。

    這幾天因為沒什么心情，兄弟倆吃飯在很多時候也只是簡單地應(yīng)付一下，但是想到多出來的一個人，姜白榆想了想，還是把現(xiàn)有的食材都取了出來，多做了兩道菜。

    把飯做好，姜白榆再次敲開姜澍的房門，發(fā)現(xiàn)氣氛沒有第一次那么沉悶，走進時才發(fā)現(xiàn)兩人面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換成了一本外文書籍。

    相比起數(shù)學，姜澍明顯對和文字有關(guān)的學習內(nèi)容更感興趣，即使只是為了每日的口語練習而從書架上隨便拿的書籍，他也顯得興致勃勃，幾乎是宋紀念出一句，他就立馬跟上一句，并追問對方句子的翻譯。

    姜白榆站在兩人身后默不作聲地聽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那本書是許久之前從宋紀的辦公室?guī)ё叩哪潜尽蹲凤L箏的人》。

    就在他意識到這點的同時，面前的男人忽地放緩了語調(diào)，念出一鳯句英文。

    姜澍跟著讀完，因為詞匯很簡單，又嘗試著自己翻譯，但是在說出“為你”兩個字后就卡了殼，一時之間沒有想出更好的話來進行翻譯，宋紀適時接過了他的話——

    “為你，千千萬萬遍?！?/br>
    男人的嗓音如同被風滾過的砂石，低稠中帶著些微的啞意，他像是在笑，又藏了些不易察覺的輕哄。

    “但是，這句話還有別的意思?！?/br>
    “是什么？”姜澍好奇地扭頭。

    “無論什么時候，我都心甘情愿地、無條件地為你去做任何事?！?/br>
    姜澍聽后，有些懵懂地點點頭。

    然而，在明知有另一個人在場的情況下，這些話更像是某種隱晦的告白。

    姜白榆喉結(jié)輕輕滾了滾，強裝鎮(zhèn)定地后退一步。直到宋紀抬手將書本闔上，才出聲提醒面前的兩人吃飯。

    等房間里的一大一小走出房門的時候，姜白榆已經(jīng)收拾好了心情，即使面對某個男人的有意靠近也能保持面上毫無波瀾。

    在對方開口之前，姜白榆已經(jīng)神色冷淡地截斷了對方的話，“把飯吃完就走?！?/br>
    “這么急著趕我走啊?！?/br>
    姜白榆抬眼，面無表情地反問，“宋總公事都處理完了？”

    “宋總——真冷淡?！?/br>
    宋紀輕笑一聲，趁著姜澍在洗手的空隙，微微傾身，從姜白榆身后將人攏住，指腹“不經(jīng)意間”蹭過青年那截勁瘦的手腕，“你昨天在哥哥懷里睡著的時候——”

    “……閉嘴?！?/br>
    姜白榆忍無可忍，正當他考慮要不要讓對方先離開的時候，耳畔傳來姜澍咚咚的腳步聲，于是還未說出口的話又重新被咽回了肚里。

    三個人算得上是相安無事地吃完了午餐，之后某個男人倒是沒有多磨蹭，在姜白榆催促的視線下乖乖地走了。

    從前還在交往時他就不太擅長應(yīng)對宋紀那樣看似平常又格外黏膩的視線，每每對方看過來的時候，胸腔內(nèi)的心跳聲就會不受控制地變得格外吵鬧，即使是短暫的相處時間也變得格外難捱。

    現(xiàn)如今，那樣的目光因為彼此的隔閡而帶上了幾分無法言說的隱晦，更讓人難以招架。

    因此直到終于把人送離視線，姜白榆才終于松了口氣。

    趁著中午的時間，姜白榆原本打算給屋舍進行一個大致的清掃，但當他真正地下手打掃起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件已經(jīng)許久沒有住人的屋子遠比他想象當中要更加整潔。

    許多容易積攢灰鳯塵的角落都近乎一塵不染，似乎在每隔一段時間后都有人定期過來打掃。

    除去他原本擺放在書架上的那張照片不知道為什么不翼而飛，其余的一切都還保留著起初他們離開時樣子。

    分明這里早已經(jīng)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但是對方留下的痕跡卻又無處不在。

    姜白榆心下復雜，在空曠的客廳中站了許久，才成功說服自己不要在意。

    午后，姜白榆帶著姜澍去了一趟墓園。

    從家到墓園，需要輾轉(zhuǎn)一段不算短的路程，也是在這途中，姜白榆才終于見到了這片他自小生長的土地在這三年中所發(fā)生的變化——

    拔地而起的繁盛綠植、新建的中小學、分布在不同區(qū)域的游客中心、具有本土特色的商業(yè)街、在這其中熙來攘往穿梭不息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