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在回去的路上,兩個人坐在后座,各自靠著窗,彼此都沒有說話。齊若眼看著已經(jīng)稍微酒醒過來,但也只是沉著臉將目光望向窗外。 姜白榆沒什么要和對方搭話的意思,但是過了一會兒,齊若偏過臉,倏地叫了他的名字。 “姜白榆?!?/br> “你今天會來這里,是因為可憐我么?” “……可憐?” 姜白榆沉默地將車窗搖低,讓冷風灌進,將車間的酒氣吹散,又悠悠地關上車窗,這才偏過頭,目光沉靜地看向因為吹了冷風而皺起眉頭的齊若,“你哪里可憐?” 沒有管齊若一瞬間壓低的眉眼,姜白榆收回視線,語氣平淡地陳述,“你身體健康、親人未曾離世、家庭條件良好、在國內(nèi)頂尖的高等學府接受教育……這些每一條單拎出來,都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甚至為之奮斗一生的?!?/br> “——你哪里可憐?” 齊若沉默,片刻后,垂著眼嗤笑一聲,“但人總是不知足的,見到了更好、更大的世界,就會止不住地去奢求更多?!?/br> “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有更深的體會才對。” 姜白榆斂下眼睫,沒回話。 齊若說得沒錯,在宋紀身邊確實讓他見到了這個世界更廣大的一面,但是比起走捷徑,還是踏踏實實爭取的方式讓他更加安心。比起被動地接受贈予,他更喜歡自己親手擷取成功的果實。 然而姜白榆的沉默的反應卻給了齊若錯覺,他瞥了眼姜白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但是不管怎么樣,那都不重要了?!?/br> “畢竟當初有一句話我似乎說對了——我們倆都沒什么不同,都是被人玩弄后覺得乏味就可以隨意丟棄的小玩意兒罷了?!?/br> 這不是對方第一次說這種話,姜白榆微微蹙眉,對上齊若夾雜著諷刺的視線,抿了抿唇,淡聲開口—— “君子死節(jié)。你不自輕,別人也不會隨意輕視你?!?/br> “你讀過的書,應該告訴過你這個道理?!?/br> 齊若聞言側過頭,面上斂了笑,半晌向姜白榆投來一道極其復雜的視線。在絕望中又隱含了一絲解脫,同時夾雜著讓人看不懂的快意,甚至有些瘋狂——這讓姜白榆在剎那間升起不好的預感。 “是嗎?” “那都無所謂了,反正今天過后,沒人會知道、會在意我經(jīng)歷過什么。” “姜白榆,我這人很怕孤單的?!?/br> “連到要死的時候也是一樣?!?/br> “而且?!饼R若低下頭,咬著唇喃喃,“我不明白,為什么同樣的處境,你卻過得比我要好?” 姜白榆不明白對方怎么忽然提起“死”這個話題,也沒有徹底明白后面的話究竟是射什么意思,但是心中強烈的預感卻越演越濃。 也就是這時,姜白榆他們所坐的這輛出租車調轉車頭,偏離了市中心的方向,轉而向郊區(qū)的盤山公路上駛去。 “停車!” 發(fā)覺不對,姜白榆抓住前方的椅背,朝著司機低喝一聲。 但是前面的司機在聽到他的話后,非但沒有停車,反而猛地踩下油門,白色的轎車頓時如離弦之箭般向前沖去。 姜白榆因為后坐力驟然撞上椅背,在回過神來后擰眉看向一旁神色毫無波瀾的齊若,眉眼間滿是不解,“你想做什么?” 這件事情,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對方的早有預謀。 但齊若只是看了他一眼,隨后露出一個慘淡卻病態(tài)的笑,“姜白榆,和我一起去迎接死亡吧。” 轎車極速向前駛去,很快就沖入了環(huán)山而建的高速公路。 在愈來愈快的速度中,姜白榆頭一次發(fā)覺死亡離自己格外近,幼時的陰影也隨之浮上心頭,讓他面色發(fā)白。在竭力保持鎮(zhèn)定后,姜白榆企圖勸說前面的司機,但是對方對他的話不為所動,似乎早已下定了某種瘋狂的決心。 車門兩側都上了鎖,但即使沒有鎖,在這樣告訴的情況下跳車,恐怕不死也得落個半殘。 眼見無計可施,姜白榆從衣袋掏出手機,試圖撥打報警電話,但是旁邊一直保持靜默的人卻忽然沒什么感情地說了一聲,“沒用的,來不及了?!?/br> 話音剛落,他們眼前的山路出現(xiàn)了一道拐角,那里屬于交通事故高發(fā)的地段,連帶一側的護欄也是新修的,下面就是幾十米的山崖,從這墜下,無論如何也難逃一死。 在剎那間,姜白榆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真是瘋了。 然而就在車頭即將撞上護欄的剎那間,斜刺里卻突然沖出來的一輛黑色轎車,它從后方加速,又從側面猛地撞上了姜白榆所在的這輛車的車頭,生生將其撞偏了方向,緊接著又像是不要命了一般,穿過車與護欄間的間隙,將載著三人的車往道路內(nèi)側擠壓。 金屬之間的摩擦碰撞出劇烈的火星,兩輛車的車身互相挨擦著向山路的內(nèi)側偏移而去,最后白車抵制不住黑車的碰撞與牽扯,不受控制地被撞停在山路邊。 姜白榆幾乎是在那輛黑車撞上來的同時就已經(jīng)緊急抓住了車內(nèi)的把手,而齊若坐在靠里側的位置,眼見車輛即將撞上石壁,卻也并沒有任何矮下身防護的意思,反而解開身上的安全帶,閉上了眼。 今晚發(fā)生的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那司機的母親因為身患重病,家里已經(jīng)欠了巨額的醫(yī)藥費,齊若出高價買了他的命,地點也是他精心挑選,一旦上了車就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