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姜白榆順著聲音起身,走到房門前的時候,敲門聲卻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姜白榆聽見外面響起一道熟悉的女聲,他仔細分辨了一下,回憶起那似乎是秦枝的聲音。 “宋紀!” 記憶中那個明媚大方的女人眼下出離地憤怒,那道曾經(jīng)面對姜白榆時清亮爽朗的女聲因為壓抑著怒火的質問而顯得有些不穩(wěn),“我以為這事兒是假的,但直到我去小榆的學校查過他這幾天都沒去上課,才知道……” “宋紀,你瘋了,你真的清楚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聽見宋紀的名字,姜白榆一頓,準備輸密碼的手停在了半空,宋紀并沒有避諱過在他面前輸房門密碼,因此姜白榆很輕易地就能打開房門。 但他沒有。 眼下的狀況,他突然出現(xiàn)只會把情況弄得更糟。 而被秦枝質問的那個人,在短暫的停頓之后才緩緩開口:“這是我的事兒,不需要你來告訴我?!?/br> “你現(xiàn)在自己離開,我可以不計較你今天到這來的事兒?!?/br> 男人的態(tài)度似乎將秦枝惹怒,她頓了頓,深吸了口氣后不可置信地開口:“我原本以為你很清醒——” “宋紀,難道你想成為你父親、甚至是你祖父那樣的人嗎?” 秦枝緩了緩,又說,“你現(xiàn)在停手,你和那孩子的關系說不定還能挽回?!?/br> “不可能?!?/br> 斬釘截鐵的三個字,輕飄飄地就為秦枝今天的行為畫上了句號。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回應那句“停手”還是那句“還能挽回”,秦枝只能從那隱隱透著偏執(zhí)的語氣中,意識到自己似乎從未真正看清這個相處多年的友人。 “……你會后悔的。”秦枝失望地搖了搖頭,喃喃道。 往后的話姜白榆沒再聽清,因為自那以后門外的氣氛就陷入了死寂,再過不久,秦枝似乎是對宋紀的態(tài)度失望,沒等保安來到,就自己轉身離開。 雖然看似沒頭沒腦地闖了這么一通,但秦枝并不覺得自己一無所獲。至少從剛才的照面當中,她能夠意識到宋紀的狀況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那雙陰鷙的眼睛昭示著他并非一個終于將合心意的獵物放入籠中的獵手,而是只深陷囚籠、即將束手就擒的困獸。 她知道自己今天帶走姜白榆的可能微乎其微,之所以冒險來這一趟,大部分還是為了試探宋紀的態(tài)度,至于其他的,只能盡力勸上一點是一點。 從今天的情形來看,或許那個孩子,會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轉折點也說不定。 不過這些姜白榆并不清楚。他只知道秦枝同宋紀是好友,但是這次的事情男人應當也和手底下的人下了死命令,也不知道秦枝費了多大的勁才闖進來。 或許是為了他,又或許是為了其他的什么,無論如何,他都發(fā)自心感激對方。 秦枝走后沒多久,姜白榆察覺到門口傳來輸入密碼的動作,他頓了頓,最終還是伸手用力一推,將打開一道縫隙的房門用力闔上并用身體抵住。 在察覺到外面的人似乎有再次將門打開的沖動,姜白榆先一步開口,冷聲喚了對方的名字,“宋紀?!?/br> “你聽我說。” 姜白榆素來不是性子強硬的人,然而此時他不過微微降下語調,卻顯得格外冷硬而難以接近。 門外的動作在剎那間平靜下來。 這幾日,除了學習,姜白榆也漸漸想明白了一些事。 宋紀的心理一時半會兒難以轉變,但姜白榆也絕無可能向他低頭,從此以后只乖順地待在他的身邊,聽憑對方安排自己的人生。 生在原野里的榆樹,遠比其他任何植物都更要向往自由和獨立的姿態(tài)。 姜白榆不愿由另一個人完全主導自己日常的所有動向、自己應有的生活狀態(tài),甚至自己往后數(shù)十年的人生。攪亂一個普通的人生,對于宋紀這樣的人來說,或許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兒,簡直就像是捏死一只螞蟻那樣簡單。 就連姜白榆此刻能夠面對面說話的權力,也不過是依靠宋紀對他的情感——倘若宋紀對他果真不過是玩玩,那他是否就只能被打上對方所有物的標簽,淪落為只能依附著對方的金絲雀? 姜白榆沒法確定。 事到如今,他們根本沒法做到若無其事地重修舊好,只要宋紀仍舊無法收斂他的控制欲以及占有欲,姜白榆就不會再站在他的身邊。 “我沒有談過其他感情,所以也并不清楚就這么結束是否正確,但有一點我清楚,繼續(xù)下去對我們兩個而言大概不會迎來什么好的結果?!?/br>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自始至終都不是平等的關系?!?/br> “我沒法生活在你安排好的世界里,被動地接收你給予我的愛?!?/br> 無論宋紀對他如何千依百順、溫柔體貼,但只要對方想,就能肆意cao控他的人生,讓他的生活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囚|禁不過是一個開端。 “你看,就連我想離開這里,都要求著你放我走?!?/br> 或許,從最初的相遇,就注定了他們要面臨如今的局面,一個高高在上不肯低頭,另一個同樣執(zhí)拗著不肯打碎脊骨而彎腰。 “你把我攪得一團糟,宋紀?!?/br> 在那個星光滿天的夏夜,奇跡般出現(xiàn)在崎嶇的路口,并伸出手要帶姜白榆走的人,給予了少年并不算漫長的人生里頭一次、青澀且熱烈的心動,又讓他往后邁出的每一步里,或許都會帶著對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