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顯手上的動作一頓，聽到沈計雪有些動怒的語氣，他也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不好意思?！?/br>
    出于好心提醒，沈計雪補充道：“既然存折找不到了，你最好盡快掛失補辦，不然到時候錢少了，說不清楚?！?/br>
    證件和存折是姜英自己帶走的，說明了很多的問題，可即便是這樣，陳顯依舊不愿意承認，他默默收拾好東西，“可能她有急用。”

    錢是陳顯的，媳婦也是陳顯的，既然陳顯這個當事人都愿意相信他媳婦，自己這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

    太陽漸漸落山，兩人因為剛才的事情弄得有些不愉快，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尷尬，陳顯實在有些坐不住，起身走到門口抽煙去了。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搖曳，滋啦一聲，香煙被點燃，陳顯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煙霧，他其實不怎么愛抽煙，有時候是夜班太困了，抽一支提提神，這種煩悶到要靠著抽煙來緩解情緒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好像所有證據(jù)都表明姜英是偷跑了，自己應(yīng)該認清現(xiàn)實的，但是……

    陳顯想不到原因，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夠好嗎？工作和家庭，他自認為已經(jīng)盡力去平衡，他已經(jīng)把能給姜英的全都給了，他……

    “哐當”一聲，從門里傳來了東西碰撞的聲音，陳顯趕忙將煙頭按滅在了欄桿上，一開門，沈計雪正蹲在地上扶起那把踢翻的凳子。

    “不好意思?！鄙蛴嬔┞牭搅碎_門聲，“我想上廁所，沒留意到?！?/br>
    剛忙著生氣，陳顯都把這茬給忘了，家里很多東西都換了位置，對于沈計雪而言，無疑又是一個全新的環(huán)境，他還沒有完全適應(yīng)。

    “我來吧?！标愶@將凳子放到了靠墻角的位置，見沈計雪自己站了起來，他問道，“廁所上了嗎？”

    沈計雪咬著口腔內(nèi)壁的rou，“沒有?！?/br>
    陳顯徑直走到廁所門口，打開門口，跟沈計雪說道：“你先上?！?/br>
    沈計雪想說謝謝來著，但似乎還在因為剛才的事情生氣，臉憋得通紅，也沒張開口，慢吞吞轉(zhuǎn)身，摸索著進了廁所。

    看到廁所門關(guān)上，陳顯這才回過神，自己沒有證據(jù)懷疑人家爸爸，本來就是不對的，人家不過是同樣說了姜英兩句，自己又跟人耍起脾氣來了。

    他倆本來就是同病相憐，明明該互相幫助，互相鼓勵的，怎么到頭來還戳對方痛處呢。

    一陣水聲過后，廁所從里面被打開，沈計雪扶著門口找了半天的方向，他明知道陳顯站在客廳，卻不肯拉下臉來求助。

    陳顯微微嘆了口氣，主動道：“是我太粗心了，家里很多東西都換了位置，你還不適應(yīng)。”

    說完，陳顯走上前去，在觸碰沈計雪之前，他先詢問，“我?guī)闶煜な煜?？?/br>
    沈計雪氣性大，陳顯主動示好，他都不肯順著臺階下，胳膊收緊，沒有接話。

    “剛才的事情我倆各退一步，我沒有懷疑你跟你爸爸，我只是著急了?！?/br>
    沈計雪應(yīng)該是受眼盲影響，有些不能像普通人一樣控制表情，他放松時臉上的表情很明顯。

    陳顯繼續(xù)道：“今天是沒辦法掛失補辦存折了，明天一早我再去吧?！?/br>
    沈計雪氣性大歸大，好像也特別好哄，只要所有的事情都順著他了，他立馬就放松下來，連手背上的青筋都沒那么明顯。

    陳顯試探性地伸出手，用胳膊托住了沈計雪的手掌，接觸的瞬間，沈計雪本能地將手縮回，意識到是陳顯后，他又緩緩將手放了回去。

    “這兒是廁所?！?/br>
    盲人很依賴觸感，陳顯將沈計雪的手放到門框上，讓他好好摸摸，等沈計雪摸得差不多了，他將人扶了起來，“找得準方向嗎？左手邊是客廳，往右走是廚房，回房間得經(jīng)過廚房?！?/br>
    家里大致的方向沈計雪是有印象的，他點了點頭。

    陳顯又拉著去撫摸客廳的家具，大到冰箱電視，小到座椅板凳，“這些東西，特別是板凳，我都盡量不改變位置，免得你絆倒?！?/br>
    水壺和茶杯放在了靠近電視機的柜子上，陳顯拉著沈計雪的手，讓他仔細撫摸，“杯子，壺里都是放涼的開水，回頭給你房間也放一壺，對了，你就住主臥吧，你習(xí)慣了?！?/br>
    沈計雪摸到了光潔的玻璃杯，他摔壞了很多個，好不容易摸到一個好的，冷冰冰的觸感，讓他很懷念。

    失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復(fù)明遙遙無期，沈計雪真的很害怕日子一久后，他見過的東西會漸漸淡出他的腦海，他會忘記能看到時，世界是怎樣的。

    “怎么樣？東西在哪兒，心里大概有數(shù)嗎？”

    沈計雪雙手握住玻璃杯輕輕點頭，“謝謝。”

    第5章

    “這么客氣干嘛？”陳顯聽了很不是滋味，剛想伸手揉一下沈計雪的腦袋，想到沈計雪不喜歡被人觸碰，又將手收了回來，“你頭發(fā)長太長了?！?/br>
    一個人關(guān)在家里大半個月，沈計雪連飯都吃不上，哪兒有余地打理頭發(fā)，他抓了抓發(fā)梢，沒有說話。

    陳顯見狀，說道：“明天你跟我一塊兒去銀行吧，順道帶你去理個發(fā)?！?/br>
    沈計雪依舊沒有說話，陳顯能猜到他沉默的原因，還是對自己不夠信任，也是，沈計雪看不到，答應(yīng)跟自己這個陌生人一起住已經(jīng)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哪兒還有膽子跟自己出門，萬一自己是居心叵測的壞人，將他扔在街上，他一個盲人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