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怪物給我閉嘴！”那個男人沉著臉叱罵道。

    跟在他們身后的其他村民高舉著棍棒，一聲接一聲地呼喝著：“怪物去死吧！”

    小孩無力地低垂著腦袋和四肢，亂糟糟的頭發(fā)遮去了他的半張臉，讓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拓真站在一顆大樹的樹干后面，偏頭看著為首的村民將手中的小孩扔了下去。

    他先是聽到了重物撞擊在一起的聲音，然后才聽到了“嘩啦”的落水聲。

    村民探頭看了下，確認(rèn)小孩的身影已經(jīng)完全被海水吞沒后，這才罵罵咧咧地轉(zhuǎn)過身，吆喝上自己的同伴們回去了。

    等到村民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中，拓真才從樹干背后走了出來。

    他走到崖邊，往下一看，一眼便看到了礁石上鮮紅的血液。他縱身一躍，直接從懸崖上跳了下來，然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鮮血淋漓的礁石上。

    那家伙應(yīng)該先是在礁石上磕了一下，看這樣子出血量也不少，就算沒有摔死，以一個旱鴨子小孩的肺活量來說，掉進海里的這段時間應(yīng)該也足夠讓他淹死了。

    既然死了的話……那他就可以出手了吧。

    拓真把披在身上的斗篷扔到一邊，接著便毫不猶豫地躍入海中。

    拓真其實也不知道那家伙的準(zhǔn)確位置，只能根據(jù)他落在礁石上的痕跡來大概估計一下他落水的位置，然后便一直往下潛。

    他撥開眼前的泡泡，一邊往下潛一邊搜尋著小孩的身影。

    拓真下潛的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兒便看到了還未完全擴散開來的血液。不過幾乎也是同時，幾道迅捷的黑色影子也聞腥而來，甚至有一頭大家伙就出現(xiàn)在他的正上方，將從海面投下來的光亮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拓真并沒有理睬自己身后的大家伙，而是加快了下潛的速度。

    可是那頭大家伙似乎并不想輕松放過他，水流的波動突然變得毫無規(guī)律，巨大的水壓從拓真的背后沖了過來！

    巨大的血色煙花在深藍的海水中綻開，鮮血混著細(xì)碎的rou塊迅速在海水中擴散，紅色的血液就像被點在水中的胭脂一樣，隨著水波蕩開的弧度一圈一圈地擴大著范圍，顏色也開始逐層地往外變淺。

    一個黑色的身影毫無預(yù)兆地從殷紅的血池中心穿了出來，速度極快地鉆進了趕在他前面的幾頭大家伙中間。緊接著，接二連三的芍藥在海里接連綻開，將海水?dāng)嚨酶訙啙帷?/br>
    濺在身上的鮮血在他不斷下潛的過程中拉出了一根長長的紅綢，乍眼一看還以為是綁在他身上的繩索。

    不能插手任何人的生死。

    可是人的尸體和鯊魚的話應(yīng)該不在這個范圍內(nèi)吧？

    這么胡思亂想著的拓真很快便看到了那個被茂盛的海草纏住腳踝的小孩。

    拓真靠近之后便拽斷了那些煩人的海草，不過正當(dāng)他伸手把小孩摟進懷里的時候，他以為已經(jīng)死掉的小孩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就像一只遍體鱗傷窮途末路的孤狼一般，用雙手死死地抱住了拓真的脖子，甚至手指的指甲都扣進了他的皮rou里，雙腿緊緊盤著他的腰，根本不給他甩開自己的機會。

    拓真伸手去推，推不動，又拽著他的長發(fā)試圖將他撕下來，卻沒想到小孩就像塊狗皮膏藥似的黏在他身上死活都扒不下來。

    “……”拓真嘴巴里吐出一串泡泡。

    他也真是服氣了，小孩出人意外地沒有死掉就算了，也不知道這家伙究竟是哪里來的力氣，居然讓他推拉撕拽怎么都弄不下來。

    ……好吧，反正以這樣的出血量這家伙要不了多久也會死掉的，這樣也不算干涉他的生死了吧？不然他自己也不可能陪著這家伙一起淹死在水里吧？這種死法簡直是太丟臉了好嗎！

    無奈，拓真只好帶著這家伙游上了岸。

    剛浮出水面，拓真就察覺到像個無尾熊一樣扒在他身上的小孩打了個哆嗦。

    確實有點冷哦。

    他把小孩往自己懷里摟了摟，然后來到之前他扔斗篷的地方，將斗篷整個兜在了小孩身上，把他從頭到腳都裹了起來。

    拓真帶著小孩走到了沙灘上坐了下來。

    明媚卻不灼人的陽光照射在他們身上，依舊不能讓小孩感受到春天的暖意。他緊緊地貼在拓真身上，就像在汲取這世間唯一的溫暖。

    整個人都暴露在太陽光底下的拓真感受到了皮膚表面灼燒一樣的疼痛，盡管如此，他也沒有轉(zhuǎn)移到陰暗處避免被陽光直射的想法。

    他沉默地任由小孩趴在他肩上斷斷續(xù)續(xù)地哭泣著，偶爾扯動到了額頭上破開的大口子，他還會疼得稍微停頓一下。

    “你為什么不救我？”

    “我不能救你?！?/br>
    “你能殺了我嗎？”

    “我不能殺你?！?/br>
    “為什么？”

    “……”

    ……

    拓真在沙灘上坐了很久，始終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半點都沒有動彈。

    他看著太陽漸漸地沒入海平線，看著星星一顆一顆地在黑幕一樣的夜空中清晰起來。他聽著小孩一開始還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啜泣，聽著他的呼吸一點一點地變?nèi)?，到最后整個海灘上只剩下了海浪沖刷沙灘礁石的聲響，以及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拓真掀開了裹著小孩的斗篷，看著那張被血染紅了大半的稚嫩小臉，他伸出手，抹去了掛在他眼角也不知道是海水還是淚水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