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她禮貌地回應著,有種生人勿近的疏離。 因為家長會的緣故,我們提早放了學。各個班級的學生魚貫而出,走廊里人聲鼎沸,如撞向礁石的海浪。我要等我爸一起回家,秦訣閑來無事,陪著我在學校里到處游蕩。 頻繁的考試讓我們精疲力竭,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喘口氣。 我們來到了我和悠悠常去的天臺。 秦訣把校服外套鋪在地上,示意我坐在上面。 遠處的廣播站里,傳來了“高三加油”的特輯欄目。我有些慚愧,我已經有段時間沒去廣播站報道了。 我想起秦沐和林好學姐,開始愈發(fā)地佩服他們。那時的他們,是如何在晦暗的高三生活中抽身而出,有條不紊地安排好廣播站的工作呢。 忍不住嘆了口氣。 秦訣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按了下我的腦袋。 “別想太多,有些事,盡力就好?!?/br> 建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教學樓的輪廓仿佛鑲上了一層金邊。 落日像燃燒的金幣,染紅了cao場。 身旁的少年如暮靄中的風,撫平了我所有的焦躁和不安。 “秦訣,等高三結束后,我們好好地去外地玩上幾天吧。去新疆怎么樣?看大漠孤煙,日出云海?;蛘呷ツ影?,去漠河看極光。不行不行,漠河太冷了,還是得換個熱帶的地方。不如去海南吧,海南你覺得怎么樣?” “都行,聽你的。” 他漂亮的眼睛里藏著云卷云舒。 后來,我再也沒見過那么美的黃昏。 第37章 第52章 五十二、殤別離 (1) 高三的寒假只有短短兩個星期。 但我依舊覺得開心——秦沐回來了。 烏飛兔走,歲暮天寒,明明前段時間還烈日當頭,眨眼間又到臘月。 公園里的風很大,寒氣布滿每個角落。世界好似一個巨大的冰箱,把我們都籠罩其中。 秦沐站在一株落滿雪的松樹旁。 數月未見,他好像更挺拔了一些。如水的笑在他臉上蕩漾開來,他的眸光清澈,不摻雜任何一點雜質,像王爾德童話里的快樂王子。 我們沿小徑走著,一路上聊了很多很多。聊他的大學生活,聊他的新室友,聊他才華橫溢的專業(yè)課老師。 也聊我,聊秦訣,聊暗無天日的高三生活。 “還有半年的時間,再咬牙堅持下,很快就過去啦?!?/br> “可是真得好難啊!”我仰天長嘯,“要不……你來替我參加高考吧,反正你長得好看,喬裝成女生肯定也不會被發(fā)現的。” 他掃了我一眼,“某些人啊,現在真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我傻笑,呼出的熱氣遮住了眼睛,像灑在空中的淚。 我們走到游船的地方。 澄凈的湖面上結了層厚厚的冰,龜背般的裂紋縱橫交錯,似某人凌亂多舛的手掌。冰面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刺得人眼睛發(fā)痛。很多人在玩冰爬犁,左右手各執(zhí)一根鐵簽,奮力地滑動著,兜轉在無法通向遠方的路。 “我們也去玩吧!” 我興高采烈地撲上前去,選了個雙座位的爬犁坐下。 秦沐喘著白氣隨后趕到,背對著我,將鐵簽的尖部朝冰面戳去,戳出一個小小的洞,好似破碎的玻璃。 “坐穩(wěn)啦,出發(fā)!” 下午很快就過去了。 臨別的時候,他從書包里掏出一本石川啄木的詩集。 “跑了很多家二手書店,終于淘到了這本,以后你就不用再看網上的摘錄了,直接看原本就行?!?/br> 我欣喜若狂,打開詩集,看到扉頁上漂亮的八個字:初歲元祚,吉日惟良。 泛黃的紙張微微發(fā)苦,沉淀著時光的墨痕。 “好好考,我在北京等你。” 他的聲音在寒風里洇開。 那是我們最后一次相遇。 (2) 收到秦沐的死訊是在一模結束后的第二天。 無比平常的一天。 草長鶯飛,萬物吐綠,陽光和煦而溫暖。 春天就快要來臨。 我不停地翻著手中的《五三》,對著里面的錯題看了又看,用金黃色的記號筆將它們備注好,再謄寫到錯題集上。 秦訣坐在我身旁,眉頭緊鎖,反復背誦著《滕王閣序》里的句子。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 孫胖就是在這時出現在教室的。 神情異常嚴肅,像寒冬凝固的冰。 “秦訣,你過來一下。” 秦訣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課本,起身離開。在他起身的剎那,我的心里徒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走到徐志鵬的座位旁,“你知道孫胖找秦訣有什么事嗎?” 他頭枕著胳膊,正昏昏欲睡,聽到我的問話后,驀地睜開眼睛。 “我聽說,秦訣他家好像出事了。他的堂哥死了,猝死。對了,那個人你好像也認識,咱們上屆的學長,叫秦沐?!?/br> “誰?!” “秦……沐啊……”他被我嚇了一跳,神色緊張。 “你開玩笑的吧。” 我的胃開始痙攣,心像慪在了嗓子眼里,有種想吐的感覺。 “可……能吧……我就是路過老師辦公室,無意中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