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云西看了好久，將眼眶的酸澀逼了回去，取下手腕上戴著的那個銀白色手鐲，放在手心拍了兩下。

    銀白色手鐲竟然動了起來，在她手心變大，化成了一條小龍，這條小龍和別的龍不太一樣，它一共有六條腿，長在最前面位置的兩條腿很短小，畸形。

    小六腳龍顯然是認識云西的，它靠近云西，先是停在了云西面前，似乎在感受云西身上的氣息，而后歡快地圍著云西轉(zhuǎn)了兩圈，發(fā)出了一陣龍鳴。

    云西施術(shù)為柏衣的屋子套了一層隔音罩，對眼前想要親近她的小龍溫聲說：“小聲些，不要吵到小衣?！?/br>
    小六腳龍聽懂了云西的話，偷偷將目光移到長愿身上，用畸形的腿捂住自己的眼睛。

    云西因為眼前小龍的動作輕笑，她拍了拍小龍的頭，安慰著膽小犯錯的白龍。

    眼前這一幕卻讓長愿想到了過去，那時她和云西將這條流落在外的白龍撿了回去，這條小龍很淘氣，每次犯錯都會先看看她們兩人的臉色，而后捂著眼睛湊在云西身邊，它似乎知曉云西脾氣好，總會湊在云西身前。

    “小白還同過去一樣?！遍L愿突然開口，她很溫和，語氣中帶了一絲懷念。

    云西收回手，“不一樣了?！?/br>
    她的目光落在小白龍畸形的兩條腿上，而后移開，沒有厭惡，只是淡淡陳述著這個事實。

    長愿卻在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知曉云西所說不單單是指眼前的小龍。

    她搖搖頭，迎著風(fēng)沒壓住心中的火，捂住唇輕輕咳嗽著，執(zhí)拗地說：“一樣的?！?/br>
    “現(xiàn)在與過去，除卻時間，其他都一樣的?！?/br>
    她看著小六腳龍在云西的示意下飛回自己身邊，眼中多了分失落。

    云西看著神力散去大半，這般虛弱的長愿，嘆道：“回去吧，今夜風(fēng)太涼，你受不住?！?/br>
    “阿云，你又在趕我走嗎？”長愿卻沒有動作，她站在這里沒動，似要將眼前人一輩子裝入眸中。

    云西沒有管長愿突然落下的情緒，眸中情緒甚至沒有變化，更沒有避諱她的視線，輕聲而溫柔道：“嗯。”

    長愿呼吸停滯了一瞬，在開口說話時已然亂了氣息，道：“我若聽你的走了，你便不肯見我了。”

    什么今夜風(fēng)太涼，她受不住，阿云就算要趕她走也該尋一個好些的理由。

    “阿云，你知道我沒有與韋語闌……”

    “長愿，不重要了?！?/br>
    長愿的話被面前人溫聲打斷，她將結(jié)契兩字留在了口中，無措地看著云西。

    她知曉云西這是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了，云西不要聽她的解釋了。

    “我知曉。”云西目光落在長愿身上，視線與站在不遠處的人相交，她溫柔而認真道：“不重要了。”

    和過去的自己不同，如今的她能夠看到長愿身上并無天道結(jié)契誓言的存在，知曉長愿想要說的話是什么。

    若說她最為在意的事情，必然是長愿和韋語闌結(jié)契，可這些如今都已經(jīng)成為過去了，無論過去如何，云西不想追究。

    同樣的，她也不會原諒長愿和韋語闌，為那被騙去魔域的姑娘，為那個行醫(yī)卻失去眼睛的姑娘。

    “重要的！”長愿的語氣有些崩潰，她的身體都在顫抖著，好似虛弱到下一秒就要倒下。

    云西看著她這般執(zhí)著的模樣，輕嘆了聲，于手腕引出一條紅線，這正是當初長愿在南雪山頂斬斷那根紅線，亦是過去的她剜出情根綁上那根。

    她輕輕拉住紅線，拽了兩下。

    長愿感受到牽動抬起手，看到了連接著紅線之物，突然紅了眼眶，她知曉為何云西會突然散盡修為了，在她抵擋結(jié)契天罰之雷時，站在身后看著她的人竟然也將全部的力量耗費在了此處，難怪她找不到云西修為散盡的原因。

    難怪，她后來再也無法尋到斬斷的紅線。

    原來她們之間的情緣竟然以這樣的方式留了下來，哪怕是無用的，卻還牽連著她們。

    她應(yīng)著云西的動作像過去那般抬起手，壓著心中的悲痛，眼中含著落不出的晶瑩淚光，唇角多一抹笑，很淡卻又悲傷，輕聲說道：“阿云，我在這里?！?/br>
    而后，紅線另外一端的人卻松開了手中牽著的線，紅線隨著溫暖的輕風(fēng)從云西手中飛出，飄在她好看的五指間。

    云西輕輕抬起了手腕，在長愿不敢相信的視線下，紅線輕飄飄斷開，連接紅線的細小之物在風(fēng)中化為塵埃，綁在她們手腕上的紅線隨著風(fēng)飄蕩在空中，卻再也無法交纏在一起，再無法連接。

    第96章 沉海

    這條連接著她們的紅線太脆弱了, 就只是這般輕輕動了一下，便隨著風(fēng)斷掉了。

    可今夜的風(fēng)這般輕，輕到根本不會傷到人, 飄在風(fēng)中的發(fā)絲軟綿而繾綣, 可偏偏這紅線斷了。

    斷在這般極致的溫柔中。

    隨著紅線斷開的, 是長愿被牽連起來的心，這一刻她眼眸中的萬物都失去了色彩，眼前一切好似變成了水墨般的黑白色，僅有綁在她手上的線帶著鮮艷的顏色，可紅線卻隨著遠處神性溫柔的女子離開, 綁在她手腕上的紅線漸漸脫落, 隨著風(fēng)與那離開的女子一同飛遠。

    長愿不知曉她是如何離開小院的, 她只覺得心中亂得厲害, 明明腦海中寂靜無比, 卻又覺得耳邊嘈雜而混亂，又在某個時刻歸于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