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無表情，冷眼看著抓著衣擺的手, 又看了一眼女孩兒。他眉梢上有一道明顯的疤，加上他冷漠的雙眼, 讓女孩兒哪怕在烈日之下也生了一身的冷汗，她的雙手漸漸放松, 但是想到一旁瘦弱的弟弟, 她還是咬著牙, 抓緊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帶著哭腔的說，“求求...你。”

    男人并未生出憐憫，從她手中拽出衣擺，連看都沒看她，直接走到他們對面的那戶院子。女孩仿佛被抽走了最后希望, 她又是失望又是內(nèi)疚的看著旁邊氣若游絲的弟弟。

    男人穿著薄底快靴，一只腳踏進(jìn)滿是雜草的小院兒, 一股臭味撲面而來，同時伴隨著豬叫聲，一聲還不夠，另外幾個爭先恐后出聲，好似在爭比誰聲音大。

    院子不大，灌滿了豬叫聲，空氣中漂浮著豬糞味兒。

    高能皺著眉頭看著靠坐在豬圈旁打瞌睡的熊然，“熊然！”

    熊然被他吼醒，他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小聲的嘀咕道，“你來了。”

    高能心急的問道，“蕭蒹那邊有消息么？”

    “沒有。”熊然吧唧了一下嘴，剛才他正做夢吃燒雞呢。

    “沒事管管你的豬吧，你這院子里面臭氣熏天了?！?/br>
    “老子樂意?！毙苋黄沧斓蕾€氣的說道，他氣惱高能攪了他的美夢。

    “要不是你得罪了主子，我們至于被冷在這里么?！备吣苄闹杏性箽?，氣急敗壞的踢了一腳院中的長條板凳，板凳被踹翻在地。

    “你少唬我，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夠不上主子，你是聽命于蕭蒹的，自己沒能耐，主子不召見你，你就拿老熊我出氣?！毙苋灰彩菤饧绷耍貌蝗菀渍襾硪环莶钍掳?，現(xiàn)在看來飯碗怕是又丟了，可能還得養(yǎng)豬殺豬討生活。

    “你...”高能指著熊然，咬的牙齒都響了，他是真氣啊，要不是眼前這個蠢貨，他至于那天連個和主子說話的機(jī)會都沒有么，一想到不知道何時才能熬出頭，他又急又氣。

    “我懶得同你說話。”高能轉(zhuǎn)身大步的邁出破舊的小院，剛走出，就看見門口剛剛抓著他衣擺的女孩兒在哭。

    “阿檬...”因為沒力，女孩兒連哭都是小聲啜泣，而她懷中的男孩兒恐怕已是不行了。

    才這么一會兒...就...

    高能短暫的愣了一會兒，又恢復(fù)冷臉，眼神沒有半分憐憫的走了。

    這世上，可憐的人太多了，便不覺得那是可憐，只是常態(tài)罷了。

    街道兩旁攤販比城東還多，市井之間，到處都是攤販的叫賣聲，熱乎乎的饅頭，菜團(tuán)黑面餅子。高能的肚子咕嚕作響，他踟躕著在那攤販前，聞著白面食物的香味，他咽了下口水。

    “小哥，買饅頭么，剛出鍋的熱乎饅頭？”

    高能的手尋到腰間的錢袋輕輕一捏，里面只有幾個銅板，他沖著攤販搖了搖頭。快走幾步，看到店面的當(dāng)鋪匾額，大步走了進(jìn)去。

    當(dāng)鋪掌柜只看了他一眼，便態(tài)度敷衍的張口，“當(dāng)什么？”

    他身上值錢的東西早就都當(dāng)光了，現(xiàn)在只剩下他自己，高能低著頭看了看腳尖，那是一雙黑色的薄底快靴，他快速的脫下來拍在掌柜面前，“當(dāng)這個?！?/br>
    掌柜一聲譏笑，“二十錢?！?/br>
    高能光著腳從當(dāng)鋪出來就去了隔壁的藥鋪，他抓了一包藥，然后再次走到饅頭鋪子前，看了看剛出鍋的熱乎饅頭，抿抿唇對著攤販說，“來五個菜餅子?！?/br>
    那白白胖胖的大饅頭太喜人了，高能猶豫了一下，還是改了口，“還是，來三個白面饅頭吧?！?/br>
    “好嘞！”

    高能拿著包著饅頭的荷葉，還有一小包藥回到了自家院子，剛一進(jìn)門，便有一個小男孩兒跑過來高聲大喊，“哥哥回來啦，哥哥回來啦！”剛才還當(dāng)成寶劍的樹棍被丟在地上，歡歡喜喜的蹦跳，“jiejie，哥哥回來啦！”

    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的瘦弱女孩兒出來，她個子很小，和剛才的男孩子差不過個頭兒，卻比他長了兩歲，她穿著的是高能小時候的衣衫，那小臉根本看不出是個女孩子。

    “大哥...”女孩兒看著高能赤著腳愣住了，然后她眼眶微紅的歪頭看著高能。

    “大丫，把小毛的藥煎一下。”高能尷尬的縮了縮腳趾。

    “嗯。”女孩子很乖，接過藥，然后悄悄回屋取了一雙草鞋放到高能腳邊，然后拿著干柴去煎藥。

    高能把大丫和大毛叫到身邊，打開包著的荷葉，白皙的臉上終于染上一點笑容，“你們看，大哥買了白面饅頭...”

    “白面饅頭！好呀！”六歲的大毛歡呼雀躍。

    “你們仨一人一個?！备吣馨褍蓚€饅頭塞到大毛手里，大毛歡歡喜喜的跑回屋子給生病的弟弟，“小毛...哥哥買了白面饅頭...”

    “大丫，這是你的?！备吣馨研χ佯z頭遞到女孩兒的手里，女孩兒低著頭，問，“大哥，你呢？”

    “我吃過了。”高能笑著對meimei說道。

    大丫把饅頭掰成了兩半，另一半塞到高能手中，轉(zhuǎn)身只說，“我飯量小，半個就夠了。”

    高能的錯愕的看著她，然后又微微笑了，他看著手中的半塊饅頭，心里很不是滋味，好日子沒過幾天，他就讓弟弟meimei跟著他受苦了。

    他做過各種差事，掙的錢不多，勉強(qiáng)夠家里的幾張嘴糊口，后來他機(jī)緣巧合進(jìn)去了余夏的茶館，跟著做些刀尖上舔血的活兒，有幾次險些要了他的性命，還有他眉毛上的那道疤痕，也是出任務(wù)的時候留下的。盡管這錢掙得很危險，但他還是很滿意，因為這個差事讓家里面的日子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