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鏡當(dāng)初在茶莊羞/辱他，壞他姻緣這筆賬，他可是一直記著的。

    “馬六爺此話當(dāng)真？”被提及的人，恰從門口邁了進(jìn)來。

    “大小姐?！薄按笮〗??！崩侠詈屯碓仆瑫r喚道。

    跟在安鏡后面進(jìn)來的，還有秦哲。不似安鏡面上云淡風(fēng)輕的表情，秦哲的臉色比老李和晚云剛剛的臉色還要差。

    他和安鏡都聽到了馬六爺?shù)哪欠挕０茬R是何等高傲的人，怎能受此侮/辱？

    昨晚安鏡去見的那個人，后來聯(lián)系了他。

    當(dāng)做人情，想將用六萬從安鏡手里買來的股份以七萬再轉(zhuǎn)賣給他，賺個一萬塊的差價，讓他獨(dú)享平價百貨的利潤，往后也不用再給別人分紅了。

    秦哲裝作對他的提議有興趣，套出了他和安鏡簽合同的時間地點。

    也就是今晨，他趕在安鏡與其簽合同時，攔下了安鏡：“八萬，我給你八萬。”

    他以為安鏡會仇視他，會不領(lǐng)他的“情”。

    可安鏡卻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合同，當(dāng)著約好的那位老板的面重新填寫了信息，簽上自己的名字后遞給秦哲，如往常那樣笑道：“成交，秦老板?！?/br>
    另一位老板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耍了，但他一時間搞不明白是被安鏡耍了，還是被秦哲耍了，又或是被他們兩人聯(lián)手耍了？

    事已至此，無可奈何。他只能憤憤然吃下這個啞巴虧，嘴上罵了幾句就走了。

    秦哲亦是有備而來。他把支票給了安鏡后，又開車?yán)^續(xù)跟著她。

    他看著安鏡把車開去二手市場，又看著安鏡徒步向他走來，敲車窗問他：“我要去馬記當(dāng)鋪，不知秦老板方不方便載我一程？”

    “上車。”

    秦哲沒有帶司機(jī)，他是一早自己開車出來的。

    說到底，他還是沒對安鏡徹底死心，不然也不會擔(dān)心安鏡為了安熙做傻事，擔(dān)心安鏡也被巡捕房抓進(jìn)去。

    租界的巡捕房歸工部局管轄，安氏又從不給工部局行/賄，在工部局沒有人脈和人情可利用，安鏡想順利撈出安熙，拿回機(jī)器，可謂舉步維艱。就算雙方能心平氣和坐下來有商有量，安氏勢必也要大出血才行。

    可安鏡都不顧尊嚴(yán)來求他了，足以說明她沒什么“血”可出了。

    更令他沒想到的是，居然都到了要典當(dāng)貴重物品的地步了。她是有多缺錢？為了錢能來求他，所以也能求馬六爺？

    “這做生意就跟做人一樣，我馬六爺?shù)男抛u(yù)，在滬海沒得說。”馬六爺深吸一口大/煙，戲謔地看了安鏡和秦哲一眼，坐回了太師椅。

    他用煙斗敲了敲桌面，掌柜立馬會意，轉(zhuǎn)去另一間房，將裝有開水的茶壺和裝了茶葉的茶盞一并端了出來。

    茶具都擺好了，在場的眾人面色各異。

    馬六爺伸了伸懶腰，擱下煙斗，自個兒捶捶左肩又捶捶右肩：“年紀(jì)大了，人啊，不得不服老嘍?！?/br>
    安鏡勾起嘴角恭維道：“馬六爺身形矯健，又腰纏萬貫，不得再多生幾個孩子，兒孫繞膝，共享天倫之樂？”說著往前走了一步。

    晚云趕緊拉住她的衣袖：“大小姐，讓晚云來吧。”

    “無事?！?/br>
    安鏡拂開晚云的手，下一秒又被秦哲拉住手腕拽去了一旁：“安鏡，犯得著如此作踐自己嗎？”

    “談生意罷了，你情我愿，何來作踐？”她冷若冰霜地抽走自己的手，“秦老板，平價百貨那些，是我應(yīng)得的，我對你沒有感激。現(xiàn)在這些，就不必你cao心了。即便你財大氣粗出得起價，我也不會賣給你?！?/br>
    秦哲氣結(jié)：“你今天要是聽了他的，只會讓我瞧不起你！”

    安鏡不以為意，扭頭道：“晚云，李叔，我跟馬六爺單獨(dú)聊聊。你們和秦老板去外面等我，沒我的吩咐，都別進(jìn)來?！?/br>
    “是，大小姐。”老李應(yīng)聲。

    他沖晚云使了使眼色，兩人一左一右走到秦哲兩側(cè)。

    老李做了個“請”的手勢：“秦老板，我們?nèi)ネ饷娴劝?。小姐自有小姐的方法，您就別給她添亂了?！?/br>
    安鏡把話說得那么絕，秦哲再想幫她，也無計可施，憋著一口氣擰眉走出了當(dāng)鋪。

    他沒走，靠在路邊心煩氣躁地抽起了煙。

    然而他一支煙還沒抽完，安鏡就氣定神閑地從里面出來了：“李叔，進(jìn)去跟掌柜辦手續(xù)，拿錢?！?/br>
    老李：“談妥了？”

    安鏡“嗯”了聲：“死當(dāng)，十二萬?！?/br>
    老李前腳跨進(jìn)門，晚云后腳就捧起安鏡的右手驚呼道：“大小姐，大小姐你流血了。”

    安鏡由她捧著手，也沒逞強(qiáng)說沒事，還故作虛弱地說道：“是啊，流血了，你不給我包扎下，就這么看著？”

    晚云鼻子一酸，解下系在盤扣上的絲帕替她將掌心的傷口包扎好：“等李叔出來，我們就回去?；厝チ宋以俳o你上藥?！?/br>
    “這個玉墜替我保管，找一個盒子或錦囊裝好，回去放我屋里。”安鏡張開另一只手，上面躺著一個精雕細(xì)刻的南紅瑪瑙觀音墜子。

    “是?！?/br>
    秦哲見狀，罵了句“真是瘋了”，開著他自己的車走了。

    老李進(jìn)屋看到地上碎裂的茶盞，以及碎片上的鮮紅血跡，也是一驚。

    他們在外頭聽見的聲響應(yīng)該就是茶盞打碎的聲音了，卻是連一句安鏡和馬六爺?shù)膶υ挾紱]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