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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宮后的第五年 第49節(jié)

    小家伙還從奶娘懷里探著頭往娘親那邊看,疑惑怎么今天娘親不看自己也不對著自己笑呢?

    “皇上。”第一次見皇帝的下人聲音微微發(fā)抖。

    不過魏琰沒怎么在意,他的心神都在這個小家伙身上,長得真好看,跟梁瓔很像,又是姓梁,所以魏琰幾乎是下意識忘掉孩子父親是周淮林的時候,只第一眼就對這個孩子生出無限的憐愛。

    “這就是歲暖嗎?”

    “正是?!?/br>
    魏琰笑:“讓我抱抱?!?/br>
    他從下人手里將歲暖接過去,有些怕生的歲暖自然是不愿意的,微微掙扎著往奶娘身后躲,母親太遠(yuǎn)了,就哭喪著臉喊不遠(yuǎn)處的父親:“爹……爹爹?!?/br>
    軟軟糯糯的聲音,像是能把人的心給融化。

    周淮林心疼地就想要來把人抱過去,只是被旁邊的人攔住了。

    這又不是隨意的什么人,皇上沒說不愿意抱了,誰敢去從他的手里搶人。

    “歲暖,”魏琰當(dāng)然沒有不愿意,他耐心多得很,在吸引了下家伙看過來后,從懷里拿出提前準(zhǔn)備好的平安鎖:“看這是什么?”

    金燦燦又鑲嵌著寶石的平安鎖果然引起了歲暖的興趣,伸出小手就去抓,卻被魏琰躲了一下。

    “叫一聲皇伯伯,就給你,好不好?”

    府里經(jīng)常會有人這么逗她,所以歲暖妥協(xié)得沒有一點壓力:“皇伯伯。”

    她雖然吐齒不清,但聲音軟糯又甜,讓魏琰臉上的笑意更甚了,摸摸她的腦袋,眼里都是慈愛:“來,皇伯伯給你戴上?!?/br>
    說著就幫著把平安鎖掛在了歲暖的脖子上。

    小家伙低頭擺弄著自己得到的新玩具,魏琰則是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她。

    這若是自己的女兒就好了,他定然要封她為最尊貴的公主,給她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

    不對,哪怕不是自己的女兒也不要緊,只要是梁瓔的女兒,只要梁瓔愿意,他依舊可以給她所有的尊貴。

    是的,只要梁瓔愿意。

    可惜,魏琰知道,她不愿。

    “小孩子不懂事,”旁邊有人打圓場,“臣替歲暖多謝皇上賞賜。”

    魏琰只是笑笑:“不要緊,朕一直都想也有這么一個可愛的女兒?!?/br>
    “能得皇上的喜愛,是歲暖的福氣。”

    魏琰已經(jīng)能感覺到梁瓔看過來了,哪怕知道她看的只是歲暖,男人的心也在這一刻驀然加速。

    他松開了歲暖:“去找你母親吧?!?/br>
    小家伙毫不猶豫地就往母親那邊跑了,遠(yuǎn)遠(yuǎn)地,魏琰與梁瓔對上了目光。

    女人的那雙水眸里帶著柔情與擔(dān)憂,不是對自己的,是對著路都走不穩(wěn)的小家伙。

    魏琰看著歲暖終于到了母親跟前,將自己得到的禮物獻寶似得給母親,把梁瓔也逗笑了。

    他在此刻感受到了圓滿。

    不屬于自己也沒有關(guān)系,至少能看到也是好的。

    ***

    魏琰此次南下巡視后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新的方式。

    他開始時不時地就南下,這可苦了一眾官員,日日擔(dān)心他的突然駕臨,連連叫苦。

    他也不是專門奔著梁瓔去的,他每次都是先解決地方存在的一系列問題,臨回之前,像是探親似得從周府過一趟,也不多待。

    正興二十八年,帝南下時突染惡疾,回京后纏綿病榻難愈,太子日夜侍奉床前。

    魏琰起初身體不適之時,大家只以為是普通的風(fēng)寒。

    及至他回京后吃了什么藥都高燒不退時,眾人才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

    魏琰比他們更能感知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越是到這一刻,梁瓔的身影就在腦海里愈發(fā)地清晰。

    他其實也沒什么遺憾了,文杞如今已經(jīng)足夠能獨當(dāng)一面了,大魏交給他,魏琰很放心。

    至于與梁瓔,今生已經(jīng)再無可能,就這么生一天死一天地吊著,他竟然覺著與死了也沒什么區(qū)別。

    魏琰唯一遺憾的是自己不應(yīng)該回來的,若是早知道如此,他一定會留在峻州,留在梁瓔的身邊。

    “文杞?!?/br>
    “父皇?!?/br>
    已經(jīng)長成了大人的少年在他的床前候著,一聽見他的聲音就馬上回應(yīng)了。

    “信給你母親寄去了嗎?”

    文杞的神色里有一絲哀傷。

    父皇已經(jīng)病得大部分時候都是神志不清的,太醫(yī)們都說無藥可醫(yī)了,而他只要一醒來,就會問這個。

    父皇給母親寫了信,信中說自己快死了,哀求母親來見自己一面。

    “寄了?!彼氐?,“父皇,先把藥吃了好不好?”

    魏琰不愿意,生了病的他跟小孩子更像了,尤其不愿意喝藥。他只是抓著梁瓔的信不放:“那你母親回信沒有?她怎么說的?”

    疾病折磨得他衰老了許多,躺在床上骨瘦嶙峋的男人,也再沒有了以往帝王的威嚴(yán)。

    文杞想著母親的回信,說的是近日身體不適,趕不了遠(yuǎn)路,就不能來了。

    但是文杞知道,那多是母親的借口。

    母親并不愿意見父皇,即使是最后一面。

    文杞知道,母親跟自己不一樣。自己受困于與父親的血脈親情,受困于父親的多年養(yǎng)育之恩,所以看到他這般模樣,會心軟,會同情。

    可母親的恨太過深刻,哪怕是有了新生活,有其他的人撫平了先前的傷痛,但依舊做不到原諒。

    他無法勉強。

    “母親說了,”他只能先安慰一下這個男人,“她已經(jīng)出發(fā)在往京城的路上了,很快就來了。”

    魏琰死寂的目光驀然露出了些許光芒。

    “所以我們喝藥好不好?”他只能用善意的謊言哄著男人,“母親說了,讓你好好喝藥,一定要堅持到她過來。”

    這次男人果然沒有再拒絕了,反而很是配合地將遞到了嘴邊的藥都喝進了嘴里。

    后面他每日清醒過來了,都要反復(fù)問他這個問題。

    有時候也會擔(dān)心:“文杞,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不是很丑?要是她來了嫌棄我怎么辦?”

    “不會的?!?/br>
    “肯定會的,你扶我起來,我要去換一件新衣服?!?/br>
    文杞按住了他:“不急,父皇,等母親來了我們再換新衣服好不好?現(xiàn)在換了會弄臟的?!?/br>
    這話似乎是把魏琰說服了,他點頭,重新睡了下去,說好,又讓他別忘了到時候提醒自己。

    文杞看著再次昏昏睡去的父親時,他日夜守在這里,就怕某天自己一不留神,他就不在了。

    直至這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并不希望父親出什么事,他希望父親能平平安安地度過余生。

    心臟處傳來的一陣陣疼痛讓他長久地沉默著。

    魏琰直到死前,視線都是盯著門口的,似乎是相信下一刻,梁瓔的身影會在那里出現(xiàn)。

    他到底是沒有等到,不對,也許是等到了,閉眼的前一刻,文杞見著他笑著往那個方向叫了一聲梁瓔。

    像是真的看到了自己期待的人。

    喪鐘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宮里,文杞揮退了所有人后,一個人沉默地在父親的床前守了一夜。

    所有的恩恩怨怨,到底是都隨著他的死停下了。

    他怨魏琰,可這么多年來,這個人將所有的父愛與期待都傾注自己身上,無論自己做什么,他都不會生氣,不會黑臉,不會失望。

    他只會用充滿欣賞與溺愛的目光看自己。

    文杞知道那是因為母親,可自己確確實實地得到了他所有的愛,皇家中最珍貴的愛。

    他低頭,霎時間泣不成聲。

    正興二十九年,帝崩。太子即位,改年號永安。

    對先帝病逝的惋惜在新帝的勵精圖治下,逐漸被百姓所淡忘。

    永安二年,歲暖的父親官調(diào)京城,她隨父母一同上京。

    這是她第一次來京城,趁著家里人都在忙碌著收拾,她想偷偷溜出去看看這京城是什么模樣。

    還沒出門,就被眼尖的嬤嬤發(fā)現(xiàn)了:“小姐!你這是要去哪里?”

    歲暖心道一聲不好,再不跑今日就別想出去了,于是提裙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又擔(dān)心追她的嬤嬤,回頭對她吆喝著:“嬤嬤,你別追了,等會兒又要喘氣……哎呦……”

    沒看路以至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到一堵“墻”的歲暖痛呼一聲看過去。

    面前站著一個男子,不知道是撞迷糊了,還是陽光太過刺眼,歲暖看得有些呆,她從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人。

    不僅好看,還讓人莫名地覺著親切。她呆呆地開口問:“你是誰呀?”

    聽了這話,那男子嘴角彎起:“我是誰?你的名字還是我取的呢?!彼?,那從風(fēng)中傳來的聲音分外溫柔又好聽,“歲暖,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