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沒打算問的。

    可梁瓔踏出宮殿時, 那一瞬間的恍惚被他捕捉到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吧？周淮林甚至在那時生出了以往不曾有過的恐慌，恐慌梁瓔會被他打動。

    因為那一刻，確實像是他們自成了一個自己無法踏足的世界。

    周淮林與魏琰相比，唯一的優(yōu)勢也只是因為梁瓔選擇了自己罷了。嫉妒這種與愛相伴相生的東西，不光是魏琰會有，他也同樣。

    梁瓔倒是沒想到他這么在意。

    沒有主動說也只是因為魏琰說的那些混賬話太過于驚世駭俗了。這會兒感知到了周淮林的不安，她想了想，端正坐好，一五一十地把魏琰說的話跟他說了。

    “他想當(dāng)我情夫?！?/br>
    周淮林的眼睛一瞬間睜大了，盛著怒意甚至是殺氣的眼睛，讓他本就嚴(yán)肅的臉，更加陰森可怕了。

    他緊緊抿著唇，臉也被氣得隱隱漲紅。

    半晌，梁瓔聽他憤憤罵了一句：“不要臉?！?/br>
    可不是不要臉，搶不成，爭不過，居然還能想出這種方式。

    只是梁瓔從未聽過周淮林罵人，更何況還用的是這么簡單粗俗的句子，一時間有些想笑，還是忍住了。

    “我當(dāng)然是拒絕了！”她趕緊開始安撫夫君的心情，“我說我的夫君是個頂天立地的君子，一表人才、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度翩翩、芝蘭玉樹……”

    她說了許多詞，當(dāng)然沒在魏琰面前說，她哪敢這樣刺激那個瘋子。只是這會想夸淮林呢，把自己腦袋里能想到的都說了，最后總結(jié)：“所以……我得和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容不下別人?！?/br>
    這話是說了的。

    周淮林臉上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只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記這么清？那你再重復(fù)一遍?！?/br>
    ??？梁瓔傻眼，手頓在空中，剛剛那都是腦子里想到什么就說什么了，哪里還能記得住，于是手胡亂地劃了劃。

    “什么意思？”周淮林自然是看不懂的。

    “喜歡你的意思?！?/br>
    男人的嘴角顯然已經(jīng)在努力往下壓了，還是止不住地上揚，最后只能將女主一把拉入懷里，不讓她看自己的表情。

    他知道，至少一生一世一雙人那句，是她說過的。

    正好，也是他所愿。

    ***

    因為這些事情的一再耽擱，梁瓔夫妻二人出京的時間要比預(yù)計得晚很多。

    自然，原本剛剛好能在除夕前兩天到達(dá)的計劃也無法實現(xiàn)了。

    所以周淮林特意選了二人過除夕的地方，是途經(jīng)的他的一位友人家里，時任驪襄縣縣令的李書達(dá)。

    信是提前寄的，他們剛到驪襄的驛站，就已經(jīng)見有人等在那里了。

    “下官見過周刺史?！蹦沁呎局囊荒凶佑松蟻?。

    “你什么時候還這么客氣了？”

    周淮林的聲音很是熟稔。梁瓔倒是也聽淮林提起過李書達(dá)這個人，知曉這倆人是同榜進(jìn)士，因比較聊得來，才成為的好友。

    當(dāng)然，周淮林說的不是“聊得來”，而是“他比較能鬧騰”。

    果然，聽了這話，原本一本正經(jīng)的男子抬頭笑出來：“這不是在刺史大人面前不敢造次，怕您治我個不敬之罪?！?/br>
    話中打趣的意味已經(jīng)很明顯了。

    “怕你不跪下磕個頭？”

    “誒我說……”

    梁瓔憋著笑，她與周淮林在一起久了，自然早就知道男人其實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無趣。但是見他跟朋友這般相處還是頭一遭，正聽著呢，就突然被周淮林往前拉了一步，打斷了對面男子的話：“這是我娘子，梁瓔?！?/br>
    李書達(dá)先是瞪了他一眼，才笑著看向梁瓔：“我就等著他什么時候憋不住跟我炫耀呢！你瞧，三句話都不等我說完。”

    說罷有模有樣行了個禮：“夫人有禮，小生李書達(dá)?！?/br>
    梁瓔剛回禮，周淮林就牽著她往前走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一把年紀(jì)了還小生?！边€同梁瓔說了句，“他就比我小一歲。”

    引得李書達(dá)又是回懟了好半天。

    一路上，梁瓔算是見識到了周淮林說過的“他比較鬧騰”是什么意思了，在這夫妻二人一人不能說話一人不愛說話中，他確實顯得話尤其多了。

    梁瓔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清芷能比。

    “他可是十年也不主動給我寫一封信，就成親那次，特意給我寫了。把他的夫人夸得天花欲墜。也沒人問他啊是不是？”

    “我再寫信，他就不理了?！?/br>
    “我要是問他夫人，他就回我?！?/br>
    “誒你說這人奇不奇怪？我想讓他回信，還得問一聲你夫人安好嗎？”

    梁瓔看向周淮林，周淮林顯然被說得微微窘迫，卻又沒有制止，反而在偷瞄梁瓔，在對上目光后迅速地轉(zhuǎn)開。

    梁瓔好笑，握緊了一些兩人牽著的手。

    旁邊的喋喋不休不知在什么時候停下了，李書達(dá)看看他倆的“眉目傳情”，再看看兩人牽著的手。

    得，他不說了，再說下去他要成黏貼這倆人的漿糊了。

    ***

    雖然提起李書達(dá)，周淮林是用了“鬧騰”二字，不過同時也沒有吝嗇夸贊之詞。

    他博覽群書、文采斐然，治理一鄉(xiāng)亦是政通人和，為人更是兩袖清風(fēng)。

    梁瓔到他所住之地便看出來了，李府只有一個不大的院子，除了幾盆花盆亦無過多裝飾。家中梁瓔看到的只有兩三個下人，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倒是院中堆了一堆雜亂的東西看起來格格不入，引人矚目。

    “老爺回來了？”

    一位婦人從里走出來了，見著了梁瓔二人，臉上笑意愈盛。

    “這是周大人和周夫人吧？”

    周淮林行禮：“此番叨擾弟妹了?！闭f罷正好隨行的下人從車?yán)锾崃艘恍〇|西進(jìn)來，引得她連連擺手。

    “說什么叨擾？大過年的，人多才熱鬧呢！還拿什么東西啊？”

    “都不是什么值錢的。聽說弟妹有孕了，只是一些補(bǔ)品，還請不要嫌棄。”

    梁瓔早前就聽周淮林說過了，補(bǔ)品也是二人一起挑的，她多看了兩眼李夫人的肚子，還未顯懷，該是月份不大。

    那邊的李書達(dá)在問院子里堆著的東西是怎么回事，李夫人過去回他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送的?！?/br>
    “我不是說了不能收他們的禮？”

    “我也說了不收嘛，那他們放了就跑，我能怎么辦？想退回去都分不清誰是誰的了?！?/br>
    是個被百姓愛戴的好官，夫妻二人的感情也能看出來很好。

    梁瓔心生暖意，又看了一眼周淮林，對方似有所感地看過來，梁瓔對他唇語說了句：“真好?！?/br>
    真好什么？她其實也不懂，只是覺著看見好人的幸福，是一件令人感動的事情。

    ***

    李夫人對他們很是熱情，又是準(zhǔn)備吃的又是給他們準(zhǔn)備房間。

    梁瓔都想著她有身孕，怕她累著了，她卻說是不要緊，適當(dāng)動一動反而對胎兒好。

    晚飯后，倆男人不知聊什么去了，李夫人就拉著梁瓔說話。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見見你們?！?/br>
    梁瓔只當(dāng)她是想見見丈夫的好友，卻聽她說。

    “是你們挽救了我?！?/br>
    嗯？這梁瓔就聽不懂了。

    “我與書達(dá)成親多年未孕，他原本已經(jīng)決定聽家母的意見，納一房小妾。不曾想周大人知道后，寫了信要與他絕交?！?/br>
    梁瓔更驚訝了。

    “周大人說他不想讓夫人知曉他與這種人為友，怕夫人誤會他也認(rèn)同此舉?！?/br>
    李夫人笑笑：“在那之后，書達(dá)就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原本，連我都覺著，我生不出孩子，他納妾也是應(yīng)該的?！?/br>
    “現(xiàn)在想法已經(jīng)轉(zhuǎn)變了許多，但一直就特別想見見你們?？纯矗撌窃鯓拥纳裣删靷H。”

    李夫人的話，讓梁瓔夜里很久都沒睡著。

    她靜靜地看著周淮林，他大概是真的一路顛簸累了，方才又給自己按摩了好一陣子，所以這會兒睡得很沉。

    梁瓔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這個人，她越了解，就越是會被他打動。

    突然，男人動了一下，梁瓔還以為是自己把他弄醒了。結(jié)果他只是把自己摟得更緊了一些，就又睡去了。

    像是還在說夢話，梁瓔凝神聽，聽他說的是。

    “不要臉?！?/br>
    她實在是好笑，還真是……惦記上了。

    第34章 過年

    大概是惦記著住在別人家, 梁瓔翌日起得很早。

    對于從小就做丫鬟的梁瓔來說，早起倒不是什么難事。反而是周淮林，一直在勸她：“天冷, 又還早, 再睡一會兒?！?/br>
    被她搖頭拒絕了。

    還有兩日就是除夕, 家家戶戶都熱鬧得緊, 李府伺候的婆子和小廝加起來也不過三人, 所以梁瓔就自覺去廚房幫忙。

    李夫人原本還想攔著, 可僵持不住也就作罷了, 她有身孕, 聞不得廚房里的油煙味。

    周淮林也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