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知道太子去了哪里嗎？”

    薛凝這會兒聽著meimei的咋咋呼呼就已經(jīng)開始煩了：“太子去哪里，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有關(guān)系？”薛敏急死了，“他可是去見了他那個親生母親。”

    聽到這里的薛凝手指動了動。

    對方?jīng)]有察覺，還在繼續(xù)滔滔不絕：“你是沒看見他對他生母那親熱勁。一對著你，就是橫眉冷對的臉。姐，你真該聽聽我的，為自己打算?！?/br>
    薛敏也是后來才知道那天的那個啞巴竟然是太子的生母，難怪她當(dāng)時覺著有幾分熟悉，不就是給她姐擋災(zāi)的那個嘛。

    她也沒覺著對方有什么特殊的，那天姐夫不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嗎？就說明跟她姐比起來，那女人什么都不是。

    但現(xiàn)在問題是太子。

    不管怎么想，太子之位落在他那邊，對他們家都是不利的。

    薛凝冷冷掃了她一眼：“你一個姑娘家，這些不是你該cao心的事情。”

    薛敏可不聽她的：“姐，你現(xiàn)在不聽我的，以后可是要后悔的。”

    薛凝突然煩躁起來，三言兩語把她打發(fā)走了，但心卻怎么也靜不下來。映雪給她倒了一杯茶。

    “皇后娘娘，”她在旁邊小心翼翼開口，“其實六小姐說得……也不無道理，太子與您不親，您是得多打算打算。”

    有個皇子伴身，哪怕是不去爭那個位置，屆時有個封地封號，皇后的晚年都要好過許多。

    這些道理，薛凝何嘗不明白，她低垂著眼眸沉默著，那些無人能說的苦楚，將她的心放在火上煎烤著。

    她其實只是想知道，魏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梁瓔今日與周淮林定了一同逛京城的夜市。她計劃著買些禮物帶給家里的孩子們。

    周家小輩多，平日里跟她也親近，她帶禮物回去，那些孩子們也該高興。

    京城的夜市十分熱鬧繁華，更何況是年關(guān)將至。他們牽手走在燈下，燈火將長街照得亮如白晝，街邊攤位小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

    從各地趕來的商人們都想趁著這機(jī)會撈上一筆，梁瓔在各種稀奇古怪中挑花了眼。

    這一晚上可謂是收獲頗豐。她到最后又跟隨著大街上大部分人一樣，買了個面具帶上，自己戴上了，還給周淮林挑。

    “這個怎么樣？”她用眼神問周淮林。

    夫妻二人出行也沒帶下人，梁瓔買的東西這會兒都是周淮林抱著的，他從那小山般的盒子后歪著腦袋，露出臉：“你挑?！?/br>
    明明是魁梧的漢子，這會兒卻莫名地像小媳婦似的。

    梁瓔笑著轉(zhuǎn)身給他繼續(xù)挑了，只留著男人的目光繼續(xù)落在她的身上。

    周淮林想起了他第一次見梁瓔時，也是在這樣的集市中，擁擠的人潮里，他的手突然被人握住。

    男人沒有與女子有過親密的接觸，他不知道其他女子是什么樣的，但是那只握著自己的手，柔軟到不可思議。

    “快點快點，聽說那邊有表演，還是螞蟻的表演，螞蟻表演你見過嗎？”

    清靈又嬌俏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周淮林知道對方是認(rèn)錯了人，他應(yīng)該在這時候開口告訴她的，可神差鬼使地，等回過神時，他才發(fā)現(xiàn)被拉出了很遠(yuǎn)。

    還是女子自己發(fā)覺不對勁的，回頭看他一眼后，嚇得馬上丟開手退開好遠(yuǎn)。

    被丟開的那一瞬間，心中的悵然若失是什么呢？失望？不舍？

    周淮林并不清楚。

    “對……對不起對不起，”女子連連跟他道歉，“我沒注意看，牽錯了人?？墒恰阍趺匆膊徽f一聲呢？”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責(zé)怪別人好像也不好，她又趕緊解釋：“我不是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跟我的夫君身形差不多，還戴著同樣的面具，而且……因為你太高了，我方才抬頭沒抬夠，沒看清臉。真是對不住?！?/br>
    她說“抬頭沒抬夠”時還示范了一下，表示那樣的角度確實無法看清整張臉，每個小表情與動作都讓人驀然心軟。

    可周淮林在她說出“夫君”二字時就已經(jīng)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方才是起了什么齷蹉的心思，自責(zé)席卷而來，他一斂眸，迅速地將思緒全部壓下了。

    “無事?！?/br>
    應(yīng)該是很嚴(yán)肅甚至是冰冷的聲音吧，可對面的女子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她在得了這句“無事”后，就馬上去找那位“夫君”去了。

    說不清是有意還是無意，周淮林也看見了，那位帶著同樣的面具、跟他身形相似的男子，只是那男子摘下面具后，卻沒有自己的兇相，哪怕是掩不住的擔(dān)心著急，語氣依舊是溫和的：“不是說了要跟緊我嗎？來，牽著手，別再丟了?！?/br>
    “好！”

    她笑的時候，好像連這長街的萬千燈火都被吸引著，爭先恐后地將光映入她的眼中。

    璀璨奪目。

    顯而易見的幸福。

    周淮林握緊了好像還殘留著她觸感的手，轉(zhuǎn)身離去。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那是他們大魏的年輕帝王，女子則是被百官參了無數(shù)本的妖妃。

    妖妃嗎？

    在周淮林看來，那只是般配的一對才子佳人，是至暗時刻中相守的有情人。至于旁的波瀾，恪守的君子之道讓他沒有去在意。

    后來也都是如此，沒有刻意去想起，沒有非要去銘記。他繼續(xù)著自己的為官之路，直到命運的再次交匯。

    那是蕭黨倒臺后的封后大典上。

    登上后位的，并非當(dāng)初那位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妖妃，善忘的人們好像都不記得這個人了，他們歌頌著奪回政權(quán)的帝王，贊嘆著帝后的感情，傳頌皇帝對新皇后的寵愛。

    那她呢？

    周淮林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自封后消息出來后，就一直掛念著的人。

    她呆呆地看著城墻上接受萬民祝福的帝后，黯淡的目光，黯淡的表情。明明沒有刻意去記憶，周淮林卻還是輕而易舉地想起那個盛滿幸福笑容的女人。

    她們明明都是在看著同一個人的，此刻的她，和當(dāng)年的她，卻仿佛是兩個故事中的人一般。

    她在想什么，周淮林不知道，他只是覺著，女人此刻就仿若天地間的游魂，下一刻就要消失了。

    心疼、擔(dān)憂，還有憤怒，一同向他涌來。

    怎么舍得呢？怎么能舍得她露出這樣的神情呢？

    想再次看到她能幸福地笑，這樣的念頭，充斥在男人的腦海中。

    周淮林提了親。

    女人已經(jīng)不能說話了，與自己交流只能用筆寫在紙上。

    她寫字時，周淮林想到的卻是她嘰嘰喳喳向自己解釋時，一串串蹦出來的那玉珠般圓潤的聲音。

    疼痛讓他的心臟好像都蜷縮到了一起，那心疼的感覺，從這次的相逢后，就時時刻刻地圍繞著他，讓他不知要如何是好。

    女人看起來很累，周淮林只是想讓她能休息休息。至于那下墜的靈魂，他會抓住她，不顧一切地抓住她。

    ***

    衣袖被拉了拉，男人回了神。

    女人拿著狐貍面具沖他擺擺手，這是在問他怎么樣。

    曾經(jīng)的傷痕累累，他無法完全抹平，但至少……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臉上。

    “不夠獨特?！敝芑戳珠_口，“我怕你會認(rèn)錯人?！?/br>
    梁瓔瞪大了眼睛，看不起誰呢？

    “你化成灰我都認(rèn)識。”她手速飛快地反駁。

    她完全忘了，男人看著她的眼里帶著些許笑意，突然彎下腰：“幫我?guī)??！?/br>
    他的手都沒有空閑，梁瓔于是大度地不計較先前了，正要幫他戴上時，突然聽聞不遠(yuǎn)處有人喊：“落水了！救命?。∮腥寺渌?！”

    兩人動作都是一頓，梁瓔收回手，同周淮林一起看過去。

    正值隆冬，那邊的河早就結(jié)上了厚厚的冰，不乏在上面打鬧嬉戲之人。

    兩人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那冰面上不知怎的破了一塊，掉落下去的男子正撲騰掙扎著，用驚恐的語氣大喊：“救命！救命啊！”而他越是掙扎，身體下沉地卻越是快。

    岸上的人們雖然都面擼擔(dān)心著急，卻也只是著急，并沒有人有什么行動。

    周淮林見狀沒有任何遲疑地將手中抱著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上，卻沒忘記囑咐一句：“梁瓔，你在這里等著我?！?/br>
    梁瓔點頭。

    她除了點頭，來不及再做任何反應(yīng)，甚至連一句“小心”也無法說出口，就見著周淮林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見義勇為的行為引得眾人都驚呼了一聲。只有梁瓔，她的心好像也跟著周淮林一起沉了下去，緊張到無法呼吸，雙眼更是死死盯著水面。

    周淮林水性不錯，她是知道的，可這并不能讓她的擔(dān)心有所減少。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水面原本還時不時地泛起一點波瀾，不知多久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很長時間都沒了動靜。

    梁瓔忍不住往河邊又走了兩步，時間太久了，連旁人都在議論了。

    “不會兩個都死了吧？”

    “唉，這落水的人就不能隨便救，根本不聽話，非想著把你一起往下拉?！?/br>
    “真是可惜了……”

    她聽不下去了，周淮林怎么會死？他是絕對不會有事的。梁瓔也是會水的，她等不下去了要往那邊過去，腳步剛要挪動，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掌扣住，止住了她的動作。

    “影七?！?/br>
    男人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著他聲音落下，梁瓔看著一道身影快速地向那邊飛去。

    第14章 道謝

    梁瓔沒功夫去想魏琰為什么在這里，對周淮林的擔(dān)心讓她也沒有耐心在這個時候講什么君臣之道，她掙扎著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握得更緊了。

    “梁瓔?！睅е咨砻婷婢叩哪腥司o緊扣著她的手，溫柔的聲音像是在安撫，“不要沖動?！?/br>
    梁瓔沒理他，也沒有去辨別男人聲音與目光中的暗涌。

    她心急地轉(zhuǎn)頭看向河那邊，好在她已經(jīng)看到了周淮林的身影，男人與方才過去的暗衛(wèi)，一同將落水的男子架了出來。

    落水之人因著求生的本能拼命掙扎，反而將周淮林拉了下去，再加上河面大多又都是冰面，讓他一時沒能浮上來，也好在體力不錯，才堅持到了有人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