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六、

    一眼就瞧見顏子衿手上扳指，顏淮作勢要拿，顏子衿卻下意識將手躲遠了，不讓他得逞。

    “是個什么稀奇玩意兒，給我瞧瞧？”

    “那你不是已經(jīng)有了一個，怎么還惦記著要我的?！?/br>
    “你一個姑娘家，也沒聽你提過要學搭弓射箭，怎么會有一個玉扳指？”顏淮說著，臉上的笑容卻有些收斂住，目光一直定在顏子衿的手指上，那扳指一看就是用廢玉隨意打磨而成，算不得什么名貴東西，估摸著也就十幾錢。

    顏子衿還是燕瑤的時候買的東西，之前都給顏淮瞧過，那些首飾再如何便宜也都注重精致，這枚扳指太過粗制濫造，實在是格格不入。

    揣測著可能是誰送給顏子衿的物件，但又想著那些姑娘們一般都不會有這種，見她這樣珍惜，顏淮心中莫名沉下幾分，泛起一些酸澀。

    顏子衿自然瞧不見顏淮的表情，背靠著坐在他懷里，將手收回取下那枚扳指，借著燭光端詳了一番，笑著將這玉扳指的由來說給他聽。

    “這扳指還差點丟了呢，”顏子衿捏緊了扳指，頓了一下繼續(xù)道，“小書哥哥的牛車突然停下，要不是我坐得低，非得摔到車外去，雖然那會兒大街上人煙稀少，但要找一枚滾落的扳指可不容易?！?/br>
    正說著顏淮圈著自己腰上的手臂一緊，勒得顏子衿不由得皺起眉，轉(zhuǎn)身看向他，卻見顏淮緊抿著唇，臉色極為難看。

    “怎么了？”顏子衿不知道顏淮為什么忽然一下子就變了臉色，頗有些擔心地問道。

    “年前我在蒼州城，那天是大年初一，我準備早些出城去義莊，想……想著會不會有你的消息，見街上人煙稀少，便貿(mào)然快步策馬，結(jié)果差點撞上一輛行來的牛車……”顏淮說著說著，卻實在沒有辦法再繼續(xù)下去，他將顏子衿緊緊抱在懷里，深呼吸了許久，這才有些哽咽地說著，“天吶……我明明已經(jīng)瞧見你了，我還與你們說了會兒話，明明……明明，若我再多停留一會兒……衿娘，我本應該早早尋到你的，可我當時為什么沒有認出你呢……”

    直到顏淮說起這些，顏子衿才回想起，自己確實聽到燕小書在與誰說話，不過當時自己顧著去尋掉在車上的扳指，等到對方走了以后這才抬起頭來。

    顏子衿確實也沒想到，那個人竟然就是顏淮。

    “可、可我那會兒什么都記不得，就算遇到了又如何，說不定我還不、不認你呢?！鳖佔玉剖置δ_亂地解釋道，不過這也是真心話，就算那會兒顏淮明晃晃地站在她面前，說是她的兄長，估計顏子衿也是懷疑大于信任。

    “至少不會讓你遇到后面——若那會兒就找到你了，即使你認不得我又如何，我也絕對不會讓你發(fā)生后面這些事情……”

    “哎呀哎呀，”聽見顏淮語氣越來越激動，顏子衿生怕他又像之前那樣哭起來，她覺得只要顏淮一哭，自己百分百也會不明所以地跟著哭，連忙掙脫他的懷抱，將那扳指塞到他手里道，“給你就是，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而且我們這就要回家去了，這已經(jīng)是最好結(jié)果了不是嗎？”

    雙手捧著顏淮的臉，見他眼角已經(jīng)微紅，顏子衿頓時心亂如麻，一時間忘了如何開口安慰，到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得想到什么說什么：“而、而且爹爹也說過，無論怎么樣總得活著不是，我還活著呀哥哥?！?/br>
    說是這么說，但顏子衿的眼眸還是不由得垂了下去，如果那會兒沒有被叁當家推倒又撞傷了頭，如果顧見卿那時沒有故意讓自己想起來，說不定那天自己將林秋兒送回去以后，就直接服毒自盡了。

    一時感到有些后背發(fā)涼，但顏子衿還是強行將這些思緒甩開，顏淮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輕嘆一聲閉上眼，還是沒有止住滾下一滴淚。

    顏子衿神色微怔，竟然有那么一瞬間，覺得顏淮這個模樣還有些好看，隨后連忙將這些思緒從腦子里甩開，這個時候胡亂想些什么呢！

    “是呀，還好你活著，”顏淮輕笑一聲，隨后低聲道，“本來以前差點就弄丟了一回你，如今又眼睜睜……”

    “以前什么時候弄丟過我？”顏子衿疑惑地扭緊了眉頭，自己小時候可沒這個回憶。

    “那時你還小，家里正準備你的滿月宴，結(jié)果不知道從哪兒跑進來一個女冠，當著眾人從奶娘懷里搶了你逃走，還好父親反應得快把你抱了回來?！?/br>
    “原來還有這種事?！鳖佔玉凄钪?，忽而笑道，“說不定是哪家神仙見我聰慧，要帶我去當神仙呢。”

    “她想得美。”

    被這樣忽地岔開話題，之前那股子悲傷勁兒頓時消散不少，顏淮這才整理好情緒想起來正事，態(tài)度一轉(zhuǎn)認真地開口道：“差點忘了正事，我們后日便要動身，有些事情我得提前囑咐你一番?！?/br>
    “是什么事？”

    “這回回京，已經(jīng)與長公主說了，你將作為她的貼身侍女跟隨，而且需得掩面示人，暫時不能表明身份，此事實在委屈你。”

    “我自然都聽你們的?！?/br>
    “還有便是這一路上，我身為外男，無法時時與你見面，不過你別擔心，木檀她們也要作為侍女隨行，而且我會讓棄毫跟著你們，你無論要做什么，或者找我有事，都得跟他們說一聲。”

    “一直見不到？”

    “倒也不是，只是等動身后，我得時刻警戒隊伍的安危，”顏淮道，“長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先不透露消息，等到了駱州這才表明身份，以公主儀仗回京，前面這段路程暫時掩人耳目輕裝簡行?！?/br>
    “聽起來總覺得很危險?！?/br>
    “……確實有幾分危險，我也不瞞你。如今京中局勢有幾分變動，這也是殿下決定回去的原因之一，總有人不愿讓她回去，少不得要防著他們途中動手。不過你放心，駱州那里我已經(jīng)讓皓羽營待命，蒼州會有隊伍一起護送我們到駱州?！?/br>
    “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按你說的就行。”

    京中這一年之事，顏子衿也不是沒從長公主口中聽過一二，她從小被陛下和皇后撫養(yǎng)長大，自然也是他們的人，更不用說她來蒼州本就另有目的。

    而且蒼州這一帶，對面的勢力早已盤踞許久，即使再如何心大不加防范，也不會覺得長公主殿下在這里真就只是做生意，在這個節(jié)點上，顏淮一來，一向不愿回京的長公主忽然就答應，如何不讓人懷疑。

    一想到這還沒回京呢，已經(jīng)有這么多的事情，顏子衿不由得嘆了一口氣，但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怎么了？”

    “忽然有些舍不得?！?/br>
    “舍不得離開蒼州了？”顏淮環(huán)抱住顏子衿笑道，“其實我也舍不得。”

    “我是舍不得阿棋她們和燕家，你在這里有什么事舍不得？”

    “當然是你。”

    “?。俊?/br>
    “因為……在蒼州這段時間，你比以前放得開了。”

    聽見懷里的衿娘驚訝的抽氣聲，顏淮還來不及笑出聲便被推開，顏子衿輕咬著下唇，一臉氣鼓鼓地瞪著他：“胡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