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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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叁、 顏淮沒有立馬回答,只是默默將指尖棋子落下,這一局下的本就無聊,長公主步步緊逼,顏淮能退則退,結(jié)果偏就是讓他想方設(shè)法地尋得退路。 而在長公主說出這句話后,顏淮這一步卻有了相逼之意。 “反正,如今你顏家大小姐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家里,又在貴妃皇子說和下,顏家與江家定了親事,”長公主落子,下接,隨即又繼續(xù)道,“不如就將她留在蒼州,我替你護著,等你忙完一切萬事落定,到時候再歡歡喜喜娶回家去?!?/br> “殿下此番打算縝密,不知想了多久?!?/br> “這種事情還需要花時間去想嗎?”長公主見顏淮落子已經(jīng)開始反吃,倒也不急,反主為客與他迂回起來,“我要是沒這點審時度勢的能力,當(dāng)年也撐不到皇兄將我接去東宮。你既然敢將那人留下,想必也有了拿捏她的法子,而且她既然有膽子頂了顏家小姐這個名頭,無論目的如何,是誰指使,也是絕不敢與顏家鬧翻的。你只管將那女子充作顏錦娘嫁去,這樣既與江家搭了關(guān)系,到時候若局勢不得不與江家切割,你也不至于投鼠忌器?!?/br> 顏淮沒有回答,只是捏著棋子思索棋局,長公主見他不說話,便又繼續(xù)道:“她如今猶疑不定,自然還是那個原因,這事本來就沒法擺在明面上來說。自小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也無怪乎她事事多想,沒有一個萬全的法子,她是萬不會答應(yīng)的?!?/br> “我知道。” “你顏淮要娶顏子衿千難萬阻,哪里有娶一個繡娘燕瑤簡單,就算你母親瞧出不對勁,你也有得是時間勸。即使后來有人疑心,為何將軍夫人與所謂的將軍胞妹相貌如此相似,有我作保,他們也只敢暗中多舌,影響不了顏家分毫。如今顏家還離不開你,也就只能從她這里打算,”長公主說完這才放下棋子,“我話已至此,你是如何想的?” 長公主的話無論怎么看都是兩全其美,顏淮自然知曉顏子衿一直不答應(yīng),她的顧慮在何處,也清楚顏子衿并非不愿,而是不敢。 “錦娘,是臨湖顏家主家二房的女兒,長輩們?nèi)缰槿鐚毜乜粗L大,又是宣威將軍胞妹,一品誥命夫人獨女,驃騎將軍長女,而且外祖家曾為江南巡撫,及笄禮是當(dāng)今皇后親自執(zhí)禮。”顏淮說著這才將手中棋子放下,“這是錦娘自生來便屬于她的,也只該是她的,豈能拱手讓與他人。若我只打算將她娶回去,其他別的不顧,也不必謀劃打算等了這么多年?!?/br> 長公主放棋的手一頓,她抬頭看著顏淮,對面說完后只垂著眼,靜靜等著她的下一步。 瞧著瞧著,也是意識到顏淮這句話其中的意味,長公主漸漸瞪大了雙眼,隨后難以置信地搖著頭笑道:“顏淮,你當(dāng)真是個瘋子?!?/br> “或許吧?!?/br> “那你要是將她帶回去,如今家里那個怎么辦?” “這便是來看您的想法。” “哈,你是什么時候認(rèn)出來的?” “一開始,這世間我見過能與錦娘以假亂真的,便只有她一人,但也僅僅是如此?!?/br> 長公主瞥了顏淮一眼,見棋局膠著,隨手抓起一把棋子灑在棋盤上:“累了,這局不算,以后再說?!?/br> 正說著,周娘子便急匆匆進了院子朝長公主,她瞧了一眼顏淮,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上前開口道:“莊主,那邊有事,您要不去瞧瞧?” “哪邊?連你也處理不——”剛說完忽然意識到是哪件事,長公主連忙閉上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顏淮,隨后起身笑道,“我去瞧瞧,你等在這里?!?/br> 等到兩人離去,顏淮看著被打亂的棋局,長公主行事便是如此,他也不好說些什么,閑坐著無事,便伸手打算將棋子歸類。 院中種了不少樹木,亂糟糟長在一處,陽光透過樹蔭落在棋盤上,此刻風(fēng)一吹便覺得有些晃眼,顏淮于是起身打算在陽光下走走。 陽光照在身上先是一股暖流,待久了便覺得熾熱,顏淮瞧了一會兒池中游魚,似乎察覺到什么,立馬轉(zhuǎn)身看向通往內(nèi)院的月門。 顏子衿不知何時站在門口,也不知是否聽到了剛才他們之間的談話,她扶著門邊,今日換了一身月色長裙,罩了件素色紗衣,為了出門認(rèn)真束了發(fā),雖然用脂粉蓋住了臉上的憔悴,可身子rou眼可見地瘦削許多。 兩人一明一暗,默默對視著,顏子衿瞧著不過幾步遠的顏淮,之前事發(fā)突然,她比起驚喜更多的是驚慌,如今這么細細看著顏淮,忽覺恍如隔世。 自己與顏淮分開有多久了呢? 下意識往前踏了一步,想起之前長公主與她說的話,顏子衿理了理思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對著顏淮輕聲笑道:“母親與……與小施歡兒他們可好?” “母親前段時間受了點涼,我來之前已經(jīng)好了。懷兒整日惦記著找小施玩,怕耽誤到小施學(xué)業(yè),便讓他去書院上學(xué)。歡兒想學(xué)琵琶,特地請了宮中的教坊嬤嬤,也允了她每日進宮去學(xué),不過每一次都有望舒陪著她。懷兒如今字比以往寫得好了,也耐得下一個時辰的性子讀書,再過一段時日,便打算給他請專門的教書先生……” 顏淮說的都是些再家常不過的事情,絮絮叨叨,若是以往,自是不用說這些的,畢竟顏子衿在他身邊的時候,日日都能瞧見。 但今時不同往日,對于此時的顏子衿,其他的話說得再多,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些。 顏子衿默默聽著,聽到顏子歡和顏殊今年元宵時候,顏殊想要蓮花燈,卻又舍不得手里的蝦燈,顏子歡也一樣,兩個人一合計,轉(zhuǎn)頭足足鬧了顏淮半個時辰,結(jié)果等奔戎急匆匆找來后,兩個小孩子已經(jīng)將此事拋在腦后,只惦記著放鞭炮了。 顏子衿下意識想笑,最后卻捂住嘴不住地流下淚來,近鄉(xiāng)情怯,近鄉(xiāng)情怯,即使曾經(jīng)狠下心,做過放下再也不回去的打算,可如今再一次聽見親人的事,卻還是心中一軟,那畢竟是她血濃于水的親人。 “錦娘。” 又一次被喚起乳名,顏子衿再也按奈不住,小跑著越過腳下樹影,一把撲入顏淮懷中。 幾乎是同時,顏淮立馬緊緊將顏子衿抱住,魂牽夢縈這么多日夜,他做了無數(shù)次相似的夢,可那畢竟只是夢,如今總算真真切切地尋到她了。 顏淮的懷里溫暖,卻令顏子衿越發(fā)得胸口悶痛,她咬著唇,卻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她想著從水里爬上岸死里逃生的驚慌,失憶再記不起以往的悵然,寄人籬下的局促,被擄上山時的恐慌,在山上時自己步步如履薄冰的疲累,還有最后塵埃落定后決意服毒自盡時的惶恐。 當(dāng)時自己是抱著何種心情備下毒藥,顏子衿已經(jīng)不想再記起了,她只知道那時顏淮山上來,定是來尋自己的。 “哥哥……” 不用再強撐著什么,所有壓抑著的委屈總算得以發(fā)泄,如今在親人懷中,她再也不必去顧忌,顏子衿緊抱著顏淮,頓時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