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便只當(dāng)是謝玹給她喂的蠱在作祟。 容娡摒除雜念,冰冷的想。 洛陽權(quán)貴如云,她就不信了,這樣多的人,竟找不出來一個能護住她的正常郎君來! 正出著神,車廂忽然一晃,旋即白芷跳下馬車,“錚”的一聲抽劍出鞘,斥道:“什么人!” 容娡收回思緒,挑起竹簾,向外看去,望見一個渾身血污、蓬頭垢面的男子,擋在馬車前。 她的視線在那男子身上打量一番,隱約辨認出,被血浸透的是一身華貴的錦衣華服,明白這男子當(dāng)非富即貴。 男子氣若游絲,滿是血污的手,舉起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救我……救救我……日后必有重謝……” 白芷不為所動,要趕他離開。 那玉佩…… 容娡看向男人手里,那枚似曾相識的玉佩,心念微動。 略一沉吟,她眼眸一轉(zhuǎn),出聲制止白芷。 “白芷,等一等!”容娡柔聲道,“這位郎君顯然傷重,怎可見死不救?我們得救他?!?/br> 白芷擰起眉頭,滿臉不贊許:“娘子!若是他圖謀不軌……” 容娡走下車,溫柔而堅定道:“他傷的這樣重,不會有什么威脅的,讓他上馬車罷。” 白芷仍是不大情愿。 容娡又溫聲相勸一陣,終于說動她,將這個血人抬上馬車,一同帶去明宣寺。 第83章 幽州(修) 明宣寺坐落在城外的景山山麓, 通往寺中的道路鮮有人跡,路旁栽著兩排高大的樹木,陰涼而僻靜。 男子傷的很重, 被隨侍的侍者扶進馬車后,便倚著車壁閉目養(yǎng)神。 這人顯然是經(jīng)歷了一場刺殺, 白芷怕傷他的賊人追來, 命車夫加快行車速度。 她去低聲吩咐時, 容娡則趁機打量男子。 面前的男子雖閉著眼, 但渾身緊繃, 顯然是在警惕地留意四周的情況。 容娡摸了摸袖中藏著的暗器, 悄悄看向男子腰間掛著的那枚玉佩, 若有所思。 從前在丹陽時,她發(fā)善心想救人,卻將自己害的不輕,自此吃了教訓(xùn)。 若今日求救的是尋常人,她才不會濫發(fā)好心去救,定會避之如洪水猛獸。 之所以救下他,是因為這人拿出的玉佩, 她從前在賀蘭銘和賀蘭鋮身上見過類似的式樣。 如今細看之后, 發(fā)現(xiàn)他的這枚玉佩, 與她記憶里那些皇子們的龍鳳紋韘形玉佩,簡直是一模一樣。 她心里便立刻做好了打算, 想著今日救下他, 他日便成了王公貴族的恩人, 好處定然少不了, 說不定還能利用這個人的威勢,好好治一治賀蘭銘。 容娡不是傻子, 她才不會做于己不利的事。 利與弊,她在心里衡量的明明白白,算計好了日后要走的路,才出手施救。 眼下離得近了,容娡隱約覺得此人的樣貌,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不由得多看兩眼。 細細打量一陣,她忽然驚覺此人血污下的眉眼,竟與謝玹與幾分相似,心里納罕不已,不禁用力眨了眨眼,幾乎要懷疑自己的想念謝玹想的過了頭,想出幻覺了。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男子睜開眼,警惕道:“何事?” 容娡頓時有些失望。 睜眼后,一點兒也不像謝玹了。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輕輕搖了搖頭。 臨近明宣寺時,有要殺男子的人追來。好在數(shù)量不多,白芷帶著侍衛(wèi)三兩下便解決掉。 一行人匆匆趕到寺院。 明宣寺的門房,見容娡帶了個渾身是血的人來,唬的大驚失色,險些打翻桌案。 容娡柔聲細語的解釋了好一番,又搬出謝玹的名頭,門房這才將信將疑的放行。 既是有人受傷,以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不多時,便有懂醫(yī)理的比丘前來,為重傷的男子療傷。 容娡見男子漸漸放下戒心,便湊上前關(guān)切的問了兩句傷勢,而后狀似不經(jīng)意的打探,他姓甚名誰,為何會遭此毒手。 她心道,若此人不如她想的那般身份尊貴,日后派不上用場,待傷口處理好后,她會毫不猶豫的讓白芷將人丟到荒郊野嶺去,免得惹禍上身。 男子對自己的身份諱莫如深,半晌,才含糊不清道,自己姓賀名錚,此番是遭了仇家暗算。 容娡并未聽說過洛陽有哪個大族姓賀,心中很是失望,無不遺憾的要離去。 轉(zhuǎn)身時卻腦中靈光一閃,猛地想到,當(dāng)今國君的第二子,似乎也名錚。 賀錚……賀蘭錚。 名姓的巧合,再聯(lián)想到那枚玉佩,幾乎能確認,他就是賀蘭錚。 容娡隱約聽說過,賀蘭錚是皇后所出,母族顯赫,是諸皇子里最有望繼承大統(tǒng)之人…… 她擰眉深思,慢慢停下腳步,不禁咬緊下唇。 誠然,她不想與皇族的人扯上什么牽連。 但如今她也算是賀蘭錚的救命恩人,大可以先行利用他,甩開賀蘭銘的逼迫,待謝玹自幽州回了洛陽,再另做打算。 這般想著,容娡便打消了離開的念頭,順手斟了一杯茶水,遞給賀蘭錚,朝他露出溫溫柔柔的笑容。 — 賀蘭錚失血過多,身上的傷口深淺不一,有些很嚴重,只得暫時在寺里住下。 容娡有意利用他,便隔三差五去他養(yǎng)傷的院落探看。偶爾還會故意裝裝樣子,佯作不經(jīng)意地,讓賀蘭錚瞧見她親力親為的給他煎湯藥的場景。 她偽裝的溫婉良善,精心布好了局,篤信不會有哪個男子,能不被她的手段打動。 賀蘭錚的部下,沒過多久便尋來,悄悄潛入寺院護主。 容娡只當(dāng)渾然不覺,對他的身份毫不知情,卻依舊盡心盡力的照料他。 在寺中修養(yǎng)小半月后,賀蘭錚傷勢大好,不準備在寺中久留,便來尋容娡辭行。 他來到容娡的住處時,容娡的臂彎間挎著個小竹籃,正踮著腳去夠枝頭熟透的杏子。 她今日穿了一件榴紅的紗裙,抬手時寬袖滑落,露出一截羊脂玉似的細白藕臂,被樹梢間露出的日光一照,白的幾乎發(fā)光。 盈盈一握的纖腰,更是因為踮腳的動作而顯得越發(fā)纖細,仿佛輕而易舉便能掌控。 賀蘭錚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那一抹白吸引,喉結(jié)滾了滾,眸色微暗。 容娡早知他會來。 聽見腳步聲后,她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適時側(cè)過身,佯作才發(fā)現(xiàn)他,面露驚喜道:“賀郎君!你怎地來了?傷勢可大好了?我摘了些新杏,正要給你送過去?!?/br> 賀蘭錚凝視著少女明媚而歡喜的笑容,一時沒有出聲。 半晌,他走上前,抬手摘下容娡先前怎么也夠不到的那顆杏子,放到半滿的竹籃里。 “我今日便要離開寺院了,容娘子?!?/br> 賀蘭錚微微俯身行禮,道,“實不相瞞,我并非賀氏的郎君,而是賀蘭氏排行第二的皇子,賀蘭錚。此前為全己身,對娘子有所隱瞞,還望娘子見諒。” 容娡的神情,恰到好處的流露出驚愕與慌張,手一松,裝著杏子的竹籃掉落,黃澄澄的杏子骨碌碌滾了一地。 見狀,跟在賀蘭錚身后的內(nèi)侍,連忙極有眼色的低著頭去撿杏子。 容娡猶如受驚的小鹿般睜圓眼,手足無措的行禮,訥訥道:“殿、殿下?!?/br> 賀蘭錚扶起她:“容娘子待我有救命之恩,不必行此大禮?!?/br> 他解下系在腰間的韘形玉佩,遞到她眼前:“此物乃是我身份的象征,容娘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日后若有難處,可持它來宮中尋我?!?/br> 容娡眼睫撲簌,咬著唇瓣,假模假樣的推辭兩回,矜持地收下。 賀蘭錚沒再多說什么,深深凝視她嬌美的面龐一陣,來去如風(fēng)地離開了。 他眼神里暗含的情愫,容娡自然能讀出。 分明算計到了自己想要的,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興,甚至莫名其妙的想念謝玹。 若是謝玹在就好了。 他若在,她又怎會如此費力,怎需這般苦心算計。 容娡輕嘆一聲,攥緊玉佩,心情復(fù)雜。 — 賀蘭錚走后沒兩日,容娡也啟程返回謝府。 幾乎她前腳剛到,后腳賀蘭銘便陰魂不散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誰也不知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白芷方才被容娡遣去歇息,她身邊此刻無人跟著,賀蘭銘輕而易舉便攔住她的去路,搖著刀扇,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耙蝗詹灰?,如隔三秋,容娘子離開半月有余,我思你如狂,竟如同幾十年不曾相見一樣!” 容娡不想理會他,欲繞開他,從旁邊的空地離開。 今時不同往日,她現(xiàn)在有賀蘭錚這一層緣故,不怕得罪賀蘭銘,不必再似從前那般畏手畏腳。 賀蘭銘將刀扇一橫,擋住她的路,不懷好意的笑道:“我所說的事,娘子考慮的如何了?娘子當(dāng)知如今國君并沒立儲,而我為長,依周禮,當(dāng)由我來繼承大統(tǒng),天命也理應(yīng)站在我這一邊?!?/br> 容娡聽了他這一番如謀反無異的狂妄自傲的話語,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她好像,不經(jīng)意得知了賀蘭銘的不臣之心。 儲君大事,豈可兒戲,他為何如此胸有成竹、勝券在握? 容娡腦中飛轉(zhuǎn),隱約有些明白,賀蘭銘為何執(zhí)著于她了。 時風(fēng)崇尚神佛,賀蘭銘若是想篡位,定要利用神佛天命唬人,調(diào)動民心為自己造勢。而她天命圣女的身份,便是他要利用的捷徑…… 略一沉吟,她眼眸微動,柔聲道:“殿下雖為長,卻并非嫡,不該如此妄斷?!?/br> 賀蘭銘的笑意一點點收斂,怨毒的看著她:“你竟不愿?我看你是想去伺候那頭老|種|馬!” 容娡面色微變,厲聲道:“殿下慎言!殿下出言未免太過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