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容娡懶得在他面前繼續(xù)裝乖順,收回手,理也不理他。 謝玹靜默一瞬,睫羽緩慢的眨動幾下,不知想到什么,嗓音染上幾分愉悅:“你是喜歡我的臉么,姣姣?” 容娡的手指蜷縮了下,瞪他一眼,惱道:“是又如何?難道你還能將臉皮扒下來給我不成?” 謝玹的眼眸暈開一點細碎的光,似是盈著一泓清湛的笑意。 他毫不猶豫的拿起方才劃破手指的那把匕首,偏著頭,作勢要往臉上劃去,竟當(dāng)真是要劃破臉皮! 容娡簡直要被他嚇?biāo)溃s在他傷到自己的前一瞬,連忙伸手用腕上的鎖鏈擋開匕首,氣急敗壞的將匕首從他手里奪出。 見她如此,謝玹極輕的挑了挑眉:“怎么?不是喜歡嗎?” 容娡沒好氣的丟開匕首,“你傻了不成,哪有人會喜歡血淋淋的臉皮?!” 她看向折射的冷光的匕首,一陣后怕,拾起它丟的遠遠的,語氣生硬道:“我可不是你,覺得什么世間萬物皆是化相,不會因化相而心生罅隙。你若容貌有損,我便不會喜歡,更不會對你的心生愛意?!?/br> 謝玹的眉尖微微蹙起,似是陷入沉思。 緊接著,容娡的眼眸轉(zhuǎn)了轉(zhuǎn),軟著嗓子道:“我還喜歡自由,你既愿意將我喜歡的東西予我,那可以放我出去么?” 謝玹回過神,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什么話都沒說。 但他的神情表達出的,顯然是不可以。 容娡xiele氣,只好退而求其次:“我不逃了哥哥,至少將鎖鏈給我解開吧?!?/br> 謝玹的薄唇微微動了動,尚未開口,門扇忽然被人叩響。 他側(cè)目看過去:“說?!?/br> “君上,容小娘子放出的羽觴,已經(jīng)盡數(shù)攔截了。” 謝玹沒什么情緒的應(yīng)了一聲。 聽見這話,容娡目露失落。 一晃神,對上謝玹冷湛的眼眸,心虛的垂下腦袋。 “還有一事?!卑敌l(wèi)道,“三房的幾位小娘子來訪,說前幾日瞧見院中的風(fēng)箏,很是喜歡。屬下等人不知該如何處理,只得勞煩君上前去。” “我知道了。”謝玹略一思索,起身朝外走。 記掛著鎖鏈還不曾解開,容娡急忙去扯他的衣袖,卻因動作太大,被繃緊的鎖鏈猛地一拽,驟然摔回榻上,摔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 這一下摔得不輕,她回過神后,當(dāng)即嗚咽著哭出聲。 謝玹聞聲回頭,疾走幾步,冷著臉將她撈起來,動作倒還算輕柔溫和,細致的檢查她是否傷到了自己:“摔著哪了?” 容娡伏在他肩頭,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哭哭啼啼地往他衣襟上抹眼淚,假模假樣道:“哥哥,鎖鏈……鎖鏈給我解開呀。” 謝玹動作一頓。 他用指尖挑起鎖鏈,牽出一陣清凌的碰撞聲,卻并無給她解開的意思,反而漠然的望向她淚盈盈的杏眼,審視她片刻,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 “解開鎖鏈,豈非是要放任你逃離我?” 他與她耳鬢廝磨,嗓音溫磁輕淡,如同在說情話,“與其關(guān)心如何逃脫,姣姣,你不應(yīng)該,更關(guān)心快紅塵該如何解么?沾上了我的血……” 他慢慢止住話聲,垂斂眉眼,睫羽下的眼眸復(fù)雜晦暗,眉宇間隱現(xiàn)出一種漠然的憫色。 似是在憐憫她的天真愚鈍,又似是陷入某種令他顧慮的思緒。 容娡哭聲一停,僵硬的看向他的臉,心猛地高高提起。 — 謝玹走出了內(nèi)室,前去應(yīng)付那些來訪的娘子。 離開時,他淡聲提醒過她,如若鬧出什么動靜,她日后便再無出聲的機會。 好在,雖然謝玹口中說著冷漠的話,但到底還是為她解開了一只手的枷鎖,只縛著她的一只手腕。 容娡的背后滿是冷汗,渾身脫力,猶如一條缺水的魚一般,仰面躺在榻上。 謝玹雖已離開,可她依舊能嗅到屬于他的冷檀香,猶如無數(shù)根絲線一般纏繞著她的心尖。 仿佛那些被她吞下的血,順著喉管,一路往下,絲絲縷縷,侵蝕著她的感官,在她的小腹中攢積,幾乎要滿溢而出。 心里的那顆種子,經(jīng)由冷檀香的血液澆灌,在此刻瘋長,頃刻間便枝丫便驀地繁茂蓬盛。 藥效再次發(fā)作了。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卻在某一瞬間,腦海靈光一閃,明白了為何謝玹要喂給她血。 這人應(yīng)是蓄意的。 蓄意讓她陷入這種,被谷欠念左右的境地。 他被她引著頻頻失控,她自然也要嘗到身不由己的滋味。 她親手種下的因,如今結(jié)下苦果,卻也理所當(dāng)然的,當(dāng)由她吞下。 容娡的呼吸漸漸有些不穩(wěn),她忍著藥效作用下的異樣,用力咬住唇,扼制住喉間破碎難堪的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她朦朧的視線里,多出一抹霜雪似的白。 謝玹回來了。 這人不在時還好。 他一回來,容娡嗅到馥郁的冷檀香,清晰的感覺到,藥效作用下的炙熱浪潮越發(fā)劇烈,如同沸騰的香膏一般,沖擊著她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都要被燒成粘稠的水。 她要融化掉了! 容娡如同從胭脂里撈出一般,原本白皙的肌膚,如今在熱意的灼燒下遍布凈透的薄粉。 她有些渴,不由自主的聳動著喉頭,掀起沾濕的睫羽,抬起瀲滟的眼眸,希冀的看向他。 她的視線有些朦朧,不太能看得清謝玹的面容。 只能模糊的看到,他如同雪松一般佇立在她面前。 但她想象的到他此時的神情。 他應(yīng)是漠然的睨著她。 面容空凈明淡,神情淡漠、冰冷,不染纖塵,超然物外。 仿佛回到了她飲下茶水的那日。 他也是這般,置身事外的,看著她苦苦沉浮。 提醒著她,她是如何作繭自縛。 容娡忍不住哭出聲,淚水大滴大滴砸落,浸濕一大片,白皙的面頰上暈開霧似的薄紅,纖細的頸項簌簌發(fā)顫。 鴉羽般的鬢發(fā)沾濕,分不清是被淚水打濕,還是被煎熬的汗水浸濕。 謝玹似乎極輕的嘆了口氣,而后俯身摸了摸她guntang的臉。 他的手好涼。 容娡立即便感覺到,空乏的藥效破土而出,幾乎要刺穿她的血rou,思緒也在同一時間被攪成粘稠的漿糊。 她難受的哭吟出聲,鼻音濃重,嫣紅的唇瓣翕動著微張,偏頭將他一段修長的骨節(jié)含入口中。 指腹上,橫亙著謝玹為放血而劃出的那道傷痕。 容娡試探著用舌尖舌忝舌氏,沒有吸出血,反而激起密密麻麻的酥癢。 她抓著他的腕骨,迷蒙間感覺到,謝玹的脈搏似乎在某一瞬間變得極快,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也驟然鼓起。 容娡被熱意磨得迷糊,如同從熱水里撈出一般,不住嗚咽著,咬著他手指的牙齒不受控的加了幾分力道,幾近要將那才愈合的傷口再次咬出血來。 謝玹輕輕吸了口氣,捏起她細嫩的下頜尖,收回自己的手指。 沾了點溫濕的指腹搭在她的腕側(cè),謝玹似乎是在給她把脈。 片刻后,他松開手,略顯無奈的低聲道:“……先前是嚇你的。很快便沒事了。” 容娡卻顯然無心在意他說了什么。 她一把扯住他的廣袖,細嫩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竭力讓自己混沌的思緒現(xiàn)出一絲清明。 她實在是不甘。 “幫我解藥……”容娡的眼睫脆弱的眨了眨,眸光微閃,忍住眼淚,顫聲道,“你若不愿委身于我,那便放我走,或者……或者你去找旁人來?!?/br> 旁人來解,意味著什么,他們二人皆心知肚明。 謝玹終于無法再保持淡然了。 他的臉色驟然冷沉下去,單膝壓在榻沿,手臂撐在她肩側(cè),神色晦暗的俯視著她,喉結(jié)輕輕滑動。 “你說什么?” 他咬字清冷,嗓音輕的好似一塊縹緲的素紗,卻暗含薄慍。 冰涼的發(fā)絲拂過她的耳畔,清冽的冷檀香飄入她的鼻腔,容娡又想哭了。 “……我錯了?!?/br> 她從善如流,哼唧兩聲,側(cè)身試探著抱住謝玹的手臂,訶子上刺繡的雪白荷花,軟馥豐潤的花瓣,盈盈晃顫著擠壓,微微戰(zhàn)栗。 “哥哥,你來……解藥?!?/br> 雙膝并著他冰涼的衣料,輕輕觸磨,磨出層疊的褶皺。 “不行?!敝x玹鴉黑的睫羽顫了顫,幽邃的眼眸半闔,鼻息漸漸攢出一點不易察覺的低谷欠,“……別亂摸?!?/br> 見他依舊不為所動,容娡磨了磨牙,氣惱的哭出聲。 她的神志似乎早就被藥效磋磨成一團漿糊,幾近崩潰的臨界,像是渾然不覺自己會激怒他一般,口無遮攔的哭罵道:“謝玹你個卑鄙無恥的偽君子!瘋子!關(guān)著我做什么!放我出去!你到底給不給我解藥?你若不愿,自有大把的人排著隊等著為我解!我去找旁人來解——”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謝玹提起鎖鏈,將她的雙手牢牢壓在頭頂。 “旁人,你想找誰?我在此,你還想要誰?”他的眼白一點點滲出血絲,修長的手攥住她的足腕,折起她纖細的腿,“只屬于我,不好么?” 謝玹微涼的指尖掠過她的肌膚,掀起的涼風(fēng),似乎緩解了一點洶涌的藥性。 可是不夠, 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