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站在洗手池前的蔣延面露驚訝,透過鏡面看著林尋。 林尋卻徑直走向擺放在角落的洗衣機,按了幾下就將臟衣服扔進去,就像是沒有看到他一樣。 蔣延剛要出聲,林尋便來到旁邊,靠著淋浴間的墻壁,雙手環(huán)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今天早上是你送我回來的。” 蔣延收回驚訝的表情,注意到林尋用的不是疑問的口吻,就像是在陳述已知事實。 他只回答了一個字:“是。” 林尋:“你沒有喝酒,你的衣服是被我吐臟的。為了送我回來,你還給飯店報了你的身份證,留了電話?!?/br> 蔣延嘴唇微動,反應(yīng)了一秒才說:“原來你沒有完全喝醉?!?/br> 林尋搖頭:“不,我醉得很徹底,但我知道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也知道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是穿越回來的人?!?/br> 說話間,林尋也在觀察蔣延表情里的細微變化。 第45章 chapter 09 chapter 09 蔣延會是兇手嗎? 如果是,盯住他就好了。 如果不是,那她就會多一個幫手。 ——其實我是穿越回來的人。 蔣延只是一怔,將衣服上的水分擰干凈,拎起衣服抖了幾下,問:“你是不是酒精過敏?” 他怎么不說她是酒精中毒? “……”林尋也猜到他不會一下子就相信,又道,“我知道你在夢城的家是什么樣,我還知道余歆十八歲的時候會在那里遭遇一次非常不好的事,還有……” 林尋沒有給蔣延插嘴的機會,一口氣將蔣延家里的種種細節(jié)描述清楚,包括余歆原本是會被孫導(dǎo)侵犯,而后因為她讓許亦為介入才沒有釀成悲劇。只是沒想到余寒還是因此犯下故意傷人罪。 一開始,蔣延的表情還帶著幾分半信半疑,到后面,越聽?wèi)岩稍缴?,隨之而來的是掩飾不住地震驚。 不過蔣延一向聰明,加上邏輯清晰,當(dāng)這些本能情緒落下之后,很快就展開理智思考。 “如果你是穿越回來的,那么這是第幾次?”蔣延一下子抓住重點,“你是被迫觸發(fā)的能力,還是你主動采取的?” 林尋解釋道:“我可以主動采取,但這幾次我都是被迫觸發(fā)。原因我現(xiàn)在說不清,我能確定的是我現(xiàn)在陷入了死循環(huán),從剛才醒來到晚上凌晨以前,這一天會不斷重復(fù),除非我能找到突破口?!?/br> 蔣延問:“那么重復(fù)的原因是什么?” 林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xù)觀察蔣延的表情,雖然蔣延已經(jīng)相信了,但這也不意味著他就不是兇手。 “怎么了,不方便說?”蔣延等了片刻沒等到,又問,“對了,我想用一下你的吹風(fēng)機。” 林尋醒神,這才想起來蔣延一直光著上身,而他們聊得太過投入,都沒有在意這一點。 林尋將那件濕漉漉的t恤抽走,轉(zhuǎn)身來到烘干機面前,打開開關(guān)并將濕衣服放上去,隨即又折回房里,從衣柜中拿出一件干凈的男女同款的t恤遞給蔣延。 “干凈的,我還沒穿過?!?/br> 蔣延說了聲“謝謝”,快速將t恤套上,回到屋里,就見林尋從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給他。 林尋:“我記得你上午有個面試,要不咱們單約一個時間,你再幫我分析一下?” 蔣延頓住:“我上午沒有面試啊?!?/br> 林尋也愣了一下。 但下一秒,兩人就同時反應(yīng)過來。 蔣延:“這是我‘之前’告訴你的?” 林尋:“原來你這么討厭我啊?!?/br> 雖然這件事蔣延不可能有記憶,還是覺得有些尷尬:“抱歉。” 林尋擺了擺手:“算了,也不是你的問題,都是我之前的為人不討人喜歡,而且我知道你是因為余歆那件事——那個副導(dǎo)演,對吧?” 蔣延嘴唇動了動,卻是欲言又止,他將礦泉水瓶擰開,喝了口才說:“我還以為你沒有感覺。” 林尋品著他的潛臺詞:“因為我是個很自我的人,只關(guān)注自己的感受?” 蔣延沒接話,但看上去是這個意思。 林尋并不介意蔣延怎么看她,起碼不是眼下的當(dāng)務(wù)之急,她只在乎一件事:“我現(xiàn)在只想離開這一天,我不想再循環(huán)了?!?/br> 蔣延看了她一眼,在椅子上坐下,說:“如果能永遠停留在某一天,未嘗不是好事。起碼不會變老。雖然只有一天時間,卻可以選擇不同的路線,就算違法犯罪了也沒關(guān)系,第二天醒來就重來?!?/br>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秒,又道:“就像是那種一日囚電影一樣。比如《土撥鼠日記》,看過嗎?” 林尋在床邊坐下:“可這樣人生還有什么意思,一點意外和驚喜都沒有。人只有順其自然地成長、衰老才能明白生命的意義?!?/br> 蔣延挑了下眉,似乎有些驚訝這話是她說出來的。 林尋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等等,你剛才說一日囚電影?”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在來這個世界之前,她曾經(jīng)就和“她”產(chǎn)生過一些爭執(zhí),她還說了一些挑釁的話,其中有這樣一句:“你以前不會是做導(dǎo)游的吧,一年到頭出入同一個景點,每天都在做同樣的導(dǎo)覽介紹,日復(fù)一日,你真的不會膩嗎?” 這句話對“她”刺激很大,這之后“她”就將她拉入那片黑暗,然后將她放到這個死循環(huán)世界里。 想到這里,林尋不禁扶額,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蔣延見狀,問:“你想到什么?” 林尋搖頭,無力道:“不重要,現(xiàn)在還是先解決死循環(huán)的問題,就是你說的一日囚。那部電影我沒看過,你能不能幫我總結(jié)一下規(guī)律?” 蔣延靜靜看著她幾秒,隨即起身,將放在門后的男士背包拿起來。 林尋跟著說:“對了,我有個口紅掉你包里了。” 蔣延將口紅拿出來,又拿出紙和筆,折回來坐下,說:“現(xiàn)在咱們來梳理線索?!?/br> 林尋點頭,只聽他說:“第一條,根據(jù)那些電影和我的個人感覺,死循環(huán)一定是因為出現(xiàn)了一個不得不立刻解決的困境,就像打游戲一樣,你要過了這關(guān)才會進入下一關(guān)。也就是說,在這一天里一定發(fā)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你還沒有解決掉。先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她當(dāng)然知道,就是被殺。 林尋抿了抿嘴唇,卻沒有立刻回答,只問:“還有呢?” 蔣延大概看出來林尋有所保留,沒有刨根問底,又接著說:“還有第二條,一般會陷入死循環(huán)的人都是性格上有些缺陷,人緣不太好的人,這一點你也符合?!?/br> 客觀倒是很客觀,但也挺不客氣、挺傷人的。 林尋瞪了他一眼,沒接話。 蔣延繼續(xù)道:“我看的那部電影,最后主角是因為解決了自己的性格問題、得到所有人的喜歡、尋找到了更好的自我,還獲得了愛情,死循環(huán)才終于結(jié)束。不過這些問題他并不是一開始就認識到的,而且在尋找突破口的過程里,他還和那個小鎮(zhèn)上的每一個年輕女人都談了一次戀愛。” 林尋若有所思地接話:“等等,你該不是讓利用這一天去經(jīng)營人緣吧,什么時候修復(fù)完所有交惡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才結(jié)束?可你舉的例子只是電影啊,放在現(xiàn)實里好像不太可能。有些交惡可不是輕易能修復(fù)的?!?/br> 這話落地,林尋抬眼,這才注意到蔣延眼神的變化,那里面的情緒已經(jīng)從試探變成了了然。 隨即就聽蔣延說:“看來我的分析沒錯,你陷入死循環(huán)和人緣有關(guān),你要解決的難題就在這里面。但你要先找到問題所在。比如你交惡了一百個人,只有其中一個是關(guān)鍵,可你卻只找到九十九個,忽略掉最關(guān)鍵的那個,那也是無用功?!?/br> “哪有一百個這么多?!绷謱ゎ^疼了,“所以我該怎么找到那一個呢,如何確定就是他呢?” 蔣延:“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把你認為有可能的人都記下來,一個一個去嘗試。不過一天時間有限,你可能要嘗試很多次?!?/br> 林尋:“……” 蔣延并不知道林尋的重啟是要經(jīng)歷死亡,見她臉色難看,還勸道:“往好的一面想,這不是很有趣嗎?你反覆過同一天,趁這個機會了解身邊每一個人,但在時間的維度上你沒有一點浪費。你還可以去學(xué)習(xí)一些課程,或者去學(xué)一門小語種,當(dāng)你已經(jīng)完全熟練掌握之后,對別人來說只是剛經(jīng)過24小時。如果現(xiàn)在科學(xué)家都有你這樣的奇遇,人工智能就不再是人工智障,只要‘一天’就足以攻克技術(shù)……” “我謝謝你安慰我?!绷謱そK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遂話鋒一轉(zhuǎn),“我的懷疑名單第一個,就是方裕。” 蔣延問:“你覺得你被困住是因為他?根據(jù)是什么?你們只是同學(xué)關(guān)系?!?/br> 方裕當(dāng)然沒有這么重要,但林尋不想給蔣延時間思考:“就在今天,只要我去食堂,他就會來找我麻煩。不過開場白都是求復(fù)合,等我拒絕之后,他就會惱羞成怒,不管我說得多么客氣委婉。總之他不能接受分手,他覺得問題就出在他和……一個女同學(xué)開房那件事情上?!?/br> 蔣延點頭:“那你想怎么解決?要不要和他復(fù)合試試看?” 林尋:“不可能,如果真的因此順利進入下一天,難道我要和他一輩子在一起嗎?” 蔣延沒有提供方法,又問:“那下一個是誰?” 林尋:“現(xiàn)男友肖東,還有他的女助理mandy。emmm……可能鄧爽也要算在內(nèi)。鄧爽和mandy都喜歡肖東,肖東跟我……不是真愛?!?/br> 蔣延一邊記錄一邊低頭笑了。 林尋問:“你笑什么?” 蔣延說:“我還以為你沒有注意到?!?/br> 林尋:“你早知道這件事?為什么你會知道?” 然而林尋剛問完就想到了,小超市就在肖東公司的斜對面,他們公司的人會來買東西,可能會在超市里聊上幾句,又或者肖東與在一起會被蔣延看到。 蔣延沒有回答林尋的問題:“還有嗎?” 林尋點頭,停頓一秒才說:“還有余寒?!?/br> 蔣延筆尖停了,掀起眼簾看過來,眼睛里流露出貨真價實的震驚,好像在說:“你瘋了?” 林尋解釋道:“我也不想懷疑他,但余歆那件事我猜他會怪我?!?/br> 蔣延又落下眉眼,想了想說:“就目前來看,肖東和余寒感覺更接近答案,距離你的情感訴求也更接近。既然是針對你而設(shè)置的困境,那一定是你非常在乎的人和非常在乎的事,是擱在你心里而你一直在逃避的問題。肖東那邊我?guī)筒涣四?,但余寒我可以幫你約他,把話說清楚,把心結(jié)解開就好了?!?/br> 這一刻林尋真的很想告訴蔣延:不,沒有你說的這么簡單,這不只是心結(jié),還關(guān)系到對方的殺人動機!如果把話說清楚就可以抹除動機,她愿意和他們每一個人都促膝長談! 當(dāng)然,蔣延的笨辦法也可能會起到效果,反正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就在這時,蔣延又道:“沒了吧。” 蔣延邊說邊收拾紙筆,準(zhǔn)備起身,林尋卻有沒動,還看了他一眼,一副要說不說憋得很辛苦的模樣。 蔣延:“難道還有?好吧,你得罪的人還真是不少。還有誰?” 林尋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動作緩慢地將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豎起來一根,指尖正對著蔣延。 蔣延眼睛里寫滿了荒唐。 林尋卻像是在看什么犯罪嫌疑人。 氣氛一時低迷,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 直到蔣延找回聲音:“我之前是不喜歡你,但我和你沒有矛盾,有時候會出面幫你是因為許先生和余歆的關(guān)系。而且就算和我交惡,也不至于會成為你的心結(jié),你的困境不可能是因為我?!?/br> 林尋依然沉默著,表情卻很豐富,好像還有點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