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寒臨走之前，對林尋說：“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她?！?/br>
    臥室的小門帶上了。

    林尋站在屋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將余歆身上的薄被拉回原處，隨即看向放在床尾的余歆的包。

    包口敞開了一點，露出一塊布料。

    林尋再仔細(xì)一看，總覺得那塊布上的碎花有點眼熟，好像是余歆之前穿過的一條裙子。

    她將包口打開，露出更多內(nèi)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包里裝的不只是那條裙子，還有一套皺皺巴巴的內(nèi)衣褲。

    即便林尋沒有經(jīng)歷過男女之事，看到這些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呃……難道余歆拍完廣告片就和蔣延回家了，還在這里發(fā)生了關(guān)系？所以她臉上才紅紅的，睡到現(xiàn)在都沒醒過來？

    “余歆，余歆。”林尋嘗試叫醒余歆。

    余歆嘴巴嘟囔著，好似在說：“蔣延……水?！?/br>
    林尋想了想，將余歆的衣服放到枕頭邊，又從包里翻出保溫杯，從桌上的熱水壺里倒出一些水。

    林尋又叫了余歆兩聲，余歆卻沒有反應(yīng)，林尋只好將水放下，抬腳出門。

    走了幾步，越想越不對，總是覺得哪里怪怪的，不是很合常理：如果他們真的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那張床看上去還挺整潔的？難道已經(jīng)收拾過了？可要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余歆的衣服又該怎么解釋？

    林尋邊走邊想，直到穿過這套半大不點的房子，剛打開大門，就見到余寒和蔣延站在不遠(yuǎn)處的院門口。

    四周光線很暗，只有院門處亮著一盞小燈，發(fā)出微弱的光，燈下夏季的小蟲子飛來飛去。

    他們站在光線與黑暗處的交界處，一半的光打在余寒背上，一半的黑暗落在蔣延身上。蔣延的半張臉被光照亮一點，余寒的臉卻對著黑暗，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雖然看不清，聽不到他們的對話，肢體動作卻不難看出兩人的氣氛并不輕松，余寒垂在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緊握成拳。

    余寒的表情原本很克制，他盯著蔣延，嘴唇的動作不大，似乎是壓著聲音在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蔣延終于開口，同樣聲音很低，但回答很簡短。

    余寒聽完蔣延的話，臉色更沉了，似乎不想再忍耐，一把揪住蔣延的衣領(lǐng)，緊握的拳頭落在蔣延臉上。

    隨即余寒又質(zhì)問了兩句，蔣延的回應(yīng)依然很短，但他沒有掙扎，沒有還手，甚至沒有碰臉上的傷口，只是同樣看著余寒。

    林尋不由得屏住呼吸，一邊腦補(bǔ)著他們的對話內(nèi)容，一邊睜大了眼睛。

    氣氛越發(fā)劍拔弩張，眼瞅著余寒又要給他第二拳，林尋下意識邁出一步，腳下發(fā)出一聲輕響。

    這聲動靜驚擾了兩人，余寒和蔣延一同看過來，

    林尋還是第一次看到余寒這幅模樣，眼睛里蘊(yùn)藏著風(fēng)暴，隱隱還有些什么不安的東西在波動，被他強(qiáng)行壓制著。

    而蔣延則顯得木然許多，眼睛里那最后一絲不遜也消失了，黯淡無光的模樣好像已經(jīng)徹底頹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尋聽到身后房間里余歆的叫聲：“蔣延，你在嗎？”

    外面實在過于安靜，這道聲音將靜謐得黏合的氣氛打破，不只林尋聽到了，余寒和蔣延也聽到了。

    林尋先一步轉(zhuǎn)身，將屋門拉開。

    余歆已經(jīng)換回自己的衣服，臉色仍在泛紅，頭發(fā)也有點亂，似乎身體不適，走路姿勢有點怪，在見到門口的林尋時一下子就呆住了。

    “尋尋，你怎么……”這話剛問出口，余歆就意識到什么，“天吶，我哥不會也來了吧？！”

    林尋點了下頭，指了指外面。

    余歆臉色大變，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往外看了眼，剛好瞄到臉色不佳的余寒和蔣延。

    自然，也看到了蔣延臉上的傷和余寒正抓著他的領(lǐng)子。

    “哥，你怎么打人啊！”余歆叫道，聲音還有些沙啞。

    不等余寒說話，余歆又說了句：“我、我……我喜歡蔣延啊，這你是知道的。你打他干什么呀？”

    “他”這個字落下時，音調(diào)略重。

    顯然余歆的意思是：要說就說我，別怪他。

    此言一出，在場幾人都是一愣，其中表情最為復(fù)雜的就是蔣延，短短幾秒鐘就變了幾次。

    余寒松了手，指著余歆好不容易找回語言：“你，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你還在上學(xué)，手機(jī)關(guān)機(jī)，這么晚了也不給家里來個消息，爸媽別提多著急了，你們倆居然……”

    余寒難以啟齒，氣得不輕，余歆連忙討?zhàn)垼骸拔也皇枪室獾?。哥，你別生氣，也別怪蔣延，你就罵我吧。我……是我不是不懂事，換一個人我才不愿意呢，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他么……”

    余歆的說話聲越來越小，越說越不好意思，臉上有著害怕，還有點羞澀。

    余寒一句話都接不上來，只能瞪著她。

    林尋最為茫然，先看了看余寒，又看向蔣延，方才奇怪的感覺又一次出現(xiàn)了。

    蔣延一直半低著頭，沒有看任何人，他有些恍惚，腳下打了一下晃，背脊倚向院門，一時間好似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像是這件事的參與者。

    而且……

    就在林尋想要看得更清楚時，余寒已經(jīng)先一步轉(zhuǎn)身，來到蔣延面前：“你就沒什么要說的？你還是個男人嗎！”

    蔣延受到震動，抬起頭。

    林尋只看到蔣延復(fù)雜的目光越過余寒，側(cè)頭望向站在院子里正偷偷瞄他的余歆，余歆抿著嘴唇，像是在笑，小女孩的嬌羞一覽無余。

    蔣延的嘴唇細(xì)微抖動著，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第10章 chapter 09

    chapter 09

    蔣延和余歆的事就這樣翻篇了。

    余寒和林尋有著同樣的感覺，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余寒雖然有點難以啟齒，卻還是來找林尋，讓她去探余歆的口風(fēng)：那天為什么會昏睡，之前是不是喝過或吃過什么東西？

    林尋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余寒的暗示：“你懷疑她被下藥了？”

    余寒回答不上來，但余歆那天的反應(yīng)不像是睡覺那么簡單。

    林尋想了想，說：“這話我怎么問呢。余歆一定會警覺，猜到是你讓我問的。她那么喜歡蔣延，就算是，也會選擇保護(hù)他。再說我和蔣延家里……”

    林尋的話說了一半，余寒這才后知后覺自己的莽撞。

    是啊，如果讓林尋去問，興許余歆會覺得是林尋在針對蔣延，因為許南語和蘇云的事而將蔣家一家的人品都看扁了。

    余寒嘆了口氣：“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

    林尋搖頭：“你是因為太關(guān)心她了?！?/br>
    這之后，余寒沒有再堅持探究，但林尋看得出來他似乎并沒有放棄，只是不知道會用什么方式。

    林尋對自己說，不管怎么說這都是余家和蔣家的事，還關(guān)系到余歆的隱私，而她只是個外人，不該知道的不要好奇。

    再說，她自己還有一堆事要煩惱。

    很快，林尋就將注意力拉回到許南語的自殺一事上。

    蘇云走了，連許南語自殺的秘密一并帶走，林尋只得反覆聽著之前的錄音：“為什么蘇云要說，我不該生下來？還有，她說我和我媽都是不幸的人，只會害人。還有什么媛媛，說我害死了媛媛。媛媛是誰？”

    蘇云留下的話里面充滿了謎，一個接一個。而且她最后的意識到底是不是清醒的誰也說不好，可能有一些只是胡言亂語。

    但……萬一要是真的呢？萬一蘇云真是這樣認(rèn)定的呢？

    林尋忽然想起許亦為說這幾天會陪她去心理診所，就算不想做檢查，也要先現(xiàn)在這位新的心理醫(yī)生互相了解一下，以便日后復(fù)診開藥。

    林尋拿著錄音筆下了樓，錄音筆仍在錄音，她一邊進(jìn)廚房找零食一邊對著錄音筆說：“蘇云和mama似乎有仇，但她們以前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還不錯。那天說要單獨聊是蘇云的提議，那時候蘇云很清醒，就像是正常人。后來……后來蘇云都說了什么？公園里的監(jiān)控錄像只是拍到蘇云跟我說話，然后她突然就來攻擊我，掐我的脖子……”

    林尋腳下沒有停，從廚房出來又在客廳來回踱步。

    沒多久，話音頓住，腳下也停了。

    她下意識豎起耳朵，好似聽到了細(xì)微聲響。

    “嗒、嗒、嗒?！?/br>
    又是這種滴水聲？

    不，又好像不太一樣。

    這是客廳，哪來的水龍頭呢？

    她又朝廚房看了一眼，水池那邊非常安靜，她剛才也沒有開過水龍頭。

    而且這聲音好像是從另一邊傳來的，好像是……書房？

    林尋下意識走向書房，書房的門半開著，她站在門外就能看到里面的半張辦公桌、落地書架、沙發(fā)組、茶幾，以及辦公桌上的那只手機(jī)。

    手機(jī)的屏幕亮著，有電話打進(jìn)來。

    “嗒、嗒、嗒?！?/br>
    來電斷了，那聲音也跟著消失，但很快又有電話打進(jìn)來，那聲音再度響起：“嗒、嗒、嗒?！?/br>
    難道這種詭異的滴水聲是許亦為的手機(jī)鈴聲？

    林尋來到桌前，盯著上面的那串?dāng)?shù)字，自然也聽到了非常清晰的“嗒嗒”聲。

    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許亦為不會也有病吧？

    林尋瞪著手機(jī)好一會兒，直到來電再次斷了，她正要轉(zhuǎn)身離開，目光卻在這時瞥過放在旁邊不遠(yuǎn)處的一份檢查報告。但這份報告看上去老舊，封面都泛黃了，邊角也卷了起來——是她的報告嗎？

    林尋隨手將報告拿起來，這才看到上面的小字，體檢人姓名：“許南語?！?/br>
    林尋沒有細(xì)想，立刻將報告翻開。

    一頁又一頁的數(shù)據(jù)，似乎沒什么特別，直到從夾頁中掉出來一張單子，落在桌上。

    單子上竟然寫著這樣一段病史：“患者于三年前出現(xiàn)情緒低落、社交退縮、幻覺、幻聽、妄想等癥狀?；颊弑硎灸艽┰綍r空，改變歷史，相信自己有特異功能，還因此害死過人。患者經(jīng)常表現(xiàn)出情緒波動大的特點，時而興奮，時而絕望，出現(xiàn)怪異行為，包括整夜失眠，無緣無故與他人產(chǎn)生沖突等攻擊性行為。”

    下面還寫著精神狀態(tài)檢查，內(nèi)容和上面差不多，再次強(qiáng)調(diào)患者情緒不穩(wěn)，語言雜亂無序，情緒波動極端，一時痛苦一時歡欣，而且堅信自己有特異功能。

    之后就是輔助檢查，且腦電圖顯示異常。然后是一些治療意見，包括藥物治療、心理治療和康復(fù)訓(xùn)練。

    林尋看得專注，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并努力消化著這些訊息。

    她從未想過母親會患有精神分裂，但她知道這種病是有遺傳幾率的，如果母親有，那么她……

    林尋的腦子很亂，思路實在太多，好像不聽她的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