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沅偏過頭看他。

    在記憶中對方似乎確實十分愛笑，嘴角總是勾著，給人一種對于任何事都漫不經(jīng)心卻囂張傲氣的模樣。

    面對周澤宇的挑釁，他尚且都不會放在心上。但現(xiàn)在的笑容之下，雖然帶著譏誚，但更多的卻是無奈。

    觀察到紀沅看過來的視線，聞時嶼斂下情緒，又恢復了從先懶散的神態(tài)，挑眉問他，“你怎么看？”

    “打得挺好的，”紀沅牽了牽嘴角，語氣平淡無味，“要是他們在比賽之前能互相認識一下就更好了?！?/br>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客氣，任誰也無法想象，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演員居然敢嘲諷國家隊。

    可他這話一出，聞時嶼卻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他笑得肆意張揚，眼角甚至滲出了眼淚。

    胸腔內(nèi)原本郁悶的情緒驟然一掃而空。他笑了很久都沒有停下來，直到紀沅也忍不出發(fā)出一聲輕笑。

    兩人相視一眼。

    聞時嶼終于緩過來了，眼底的笑意依舊沒有消散。

    他指了指電視，開始徑自給紀沅介紹。

    “你看那個五號，叫王驍，打主攻。跟我一起進隊的，就是我退役的時候才打上主力?！?/br>
    “那個七號，我們隊二傳，發(fā)球爛死了，脾氣倔，唯獨不服我。之前還跟我打過一架，不過最后沒打過我就是了?！?/br>
    “我們隊自由人看著挺穩(wěn)健的，其實心態(tài)特容易崩?！?/br>
    “……”

    “剩下那幾個我就沒見過了，應該是這兩年新招進來的。”

    “你別看打得爛，但其實光看個人實力，他們在國際上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br>
    紀沅側(cè)目認真的聽他說。

    雖然今天這場華國隊確實配合稀爛，但紀沅卻不可否認，所有人的實力確實都是出類拔萃的。

    但各異鮮明的個性和無法言說的隔閡卻讓這些實力無法真正的發(fā)揮出來。

    紀沅心中一動，忽然有些好奇。

    當年聞時嶼帶隊的時候，是怎么馴服他們的呢。

    想到這兒，電視里最終傳來一聲長長的哨響。

    裁判宣布比賽結(jié)束，華國隊以1:3的比分輸給了f國隊。

    聞時嶼瞇了瞇眼，表情有些悵然。

    “你剛才的話，我五年前剛當上隊長的時候也跟他們說過?！?/br>
    回應他的卻是一陣沉默，聞時嶼低頭笑了笑，意識到自己自顧自說了這么多大概是打擾到他了，卻沒成想紀沅在這個時候非常突兀的問他。

    “聞老師，那您現(xiàn)在多大了？”

    聞時嶼一愣，對于紀沅的尊稱有些欲言又止，“跟我說話就不必用‘您’這個字了吧，我今年才26。”

    26歲，對于一個沒有過多傷病，實力尚在巔峰的排球運動員來說，年紀真的不算大。

    更何況他退役的時候僅僅只有24歲。

    紀沅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那您當時到底因為什么退役呢？”

    剛剛的直播事故依舊歷歷在目，但凡有點情商的人都會選擇不去過問，但紀沅卻在這個時候毫不避諱的問他。

    說起這個，聞時嶼倒沒是有當時周澤宇質(zhì)問他時的失控，反而非常隨意的靠了過來，雙手抱胸，嘴角噙著不正經(jīng)的笑反問，“比起這個，你就不好奇我抽到什么獎勵了嗎？”

    紀沅挑眉提醒，“聞老師，這樣算是違規(guī)的吧？”

    可聞時嶼卻頗為不以為意，仿佛來了興致，繼續(xù)循循善誘，“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呢？兩個問題換你一個，你不虧吧？”

    紀沅依舊不為所動，他垂了垂眼，笑道：“怕不是聞老師你想知道我的，才故意這么說的吧？”

    心里真實想法被戳穿之后，聞時嶼也不惱，直接大方承認，“被你猜對了?！?/br>
    說到這兒，聞時嶼卻頓住了，然后才狀似不經(jīng)意的問：“周澤宇說的你信嗎？”

    紀沅沖他彎了彎眉眼，不答反問，聲音淡淡：“那你很在意我的想法嗎？”

    聞時嶼一怔，驀然撞上對方坦然的視線。

    琥珀色的瞳孔泛著淺淡的眸光，波瀾不驚，如同一面清澈見底的湖水，澄澈冷冽。

    聞時嶼笑了，“我知道了。”

    他明白紀沅的意思——

    如果不在意別人想法的話，那么就也不必在意他的想法了。

    兩人相顧無言。

    電視中華國隊球迷在場地暴亂，甚至有人高呼退票。華國隊在一陣陣罵聲中退場，好不尷尬。

    直到比賽結(jié)束，觀眾和選手全部退場，屏幕隨之暗下之后，紀沅才忽然意識到。

    他今天居然……真的沒把發(fā)球練完。

    默不作聲的垂下眉眼，所有情緒仿佛收放自如一般在此刻趨于平靜。

    倦意逐漸席卷而來，恍惚之間，紀沅想：他好像好久沒有這么安靜的坐下來和人說過話了。

    肩上忽然一沉，聞時嶼身子一僵，他小心翼翼的低下頭，看著紀沅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穩(wěn)。

    好聞的花香順著微微敞開的上衣緩緩飄了出來，緊貼的肌膚下一片guntang。

    細嫩的皮膚在頂光的照射下更加白得發(fā)光，這個角度下來看，他脖子上那顆紅色小痣隨著呼吸時喉結(jié)的滾動顯得更生動了。

    毫不設防。

    屋子里安靜到聞時嶼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還有胸膛里劇烈跳動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