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的自我修養(yǎng) 第78節(jié)
修士的睡眠,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通常他們真正入睡,都是以月為單位的長覺,嫏嬛長這么大,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常的入睡,直到深秋時節(jié),才從長達好幾個月的睡眠狀態(tài)中蘇醒過來,坐起身伸了個懶腰。 隨著身體中傳來的脆響,嫏嬛也徹底清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眼中不再如以往那般漆黑一片,而是多了些許朦朧的陰影,有些像高度近視的狀態(tài)。 “主人!” 千千雙手捧著一片荷葉,葉子中裝著她日以繼日每天收集來的露水,陽光透過樹葉斑駁的灑下,樹枝搖曳清風徐來,襯著千千臉上毫無遮掩的純真笑容,顯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嫏嬛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乖。” 像是只受到了鼓勵的大型犬,她的雙眼瞇成了新月狀,嫏嬛捧起荷葉中的水洗了洗臉,雖然水珠并沒有浸潤到皮膚里,但至少給了嫏嬛一種她洗漱了的錯覺。 她從地上站起來,運氣真氣于雙眼四下瞧了瞧,附近多了很多或深或錢的腳印,還有…… 嫏嬛眼角一抽,深深吸了一口氣,傳入鼻翼的是經(jīng)久不散的血腥味。 回頭看向千千,她依然還跪坐在地上溫順的捧著荷葉,見嫏嬛看過來歪了下頭,征求道:“主人,我可以飲下它嗎?” 千千指的是手里被嫏嬛用過的露水。 嫏嬛眉心跳了跳,但還是點點頭。 “謝謝主人!”千千高興起來,眼眸也跟著變得格外閃耀,她小心翼翼湊近荷葉,陶醉的聞了聞,這才將荷葉裹成漏斗形,張嘴飲下露水,然后反手將荷葉帽蓋在了頭上,嘴角上勾,露出整齊的皓齒來。 嫏嬛并沒有管它,伸手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放下臨時留音石,驅(qū)散周圍殘余的一些思緒。 這類未成精的小動物,死后通常連變成鬼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基本一死靈魂便會離體,去往亡者該去的地方。 這種弱小的生命,是不值錢的,尤其是,千千只是器靈,哪怕它造下殺戮,也不會有業(yè)力纏身,僅僅是會讓它多出些煞氣和血氣而已,當然了,殺人的武器,在未來想升階時,因為曾沾染了數(shù)條生命,升階時必然是會有雷劫降下了。 抗下了,雷劫淬體,本身會變得更加鋒利、品質(zhì)優(yōu)良,抗不過,那便會成為破銅爛鐵。 所有殺人的武器,如果想要升階的話,都是會有這么一招的,嫏嬛也不在意,留下留音石念誦往生經(jīng)后,便招手示意千千可以離開了。 千千見此,當即毫不猶豫丟下了自己的新寵荷葉帽,意念一動,仍然還保持著蘑菇樣的千機傘頓時便飛回了它手里,變成了正常大小。 千千三步并作兩步跟上嫏嬛,替她撐著傘,原本跳脫的步履也變得沉穩(wěn)下來,手臂不動,保持著傘不會因為自己的移動而搖晃,繃緊著小臉,看上去相當認真。 嫏嬛確信,千千估計是繼承了不少她的性格,因為她當初刷長輩好感度時,就是這種態(tài)度。 不過區(qū)別只是在于,那些長輩會因此而動容,嫏嬛卻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這一切,順著星命術的方向指引走出了這片密林,拿著留影石一邊吃著千千遞來的野果,一般查看著自己沉睡時千千都做了什么。 看完后,嫏嬛也沒什么表示。 怎么說呢,其實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是最可怕的,他們能因為好玩輕易就的殺死生命,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死亡,什么叫后果,所以每個新生命誕生之后,都需要在父母身邊呆上一段時間,學習該怎么捕獵,怎么遠離危險,什么才是對,什么才是錯。 而千千,跟新生兒沒什么不同,區(qū)別只是在于它擁有普通新生兒沒有的力量,因此造成的破壞力會比他們還要嚴重些。 這在叢林里當然是無所謂的,畢竟這片叢林里沒有妖怪,身為窮山惡水,這里甚至連稍微聰明點的動物都沒有,所以可以任由千千為所欲為。 不知善惡,于是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并不會有任何的負罪和得意感,只是單純覺得這種行為能讓自己感到高興,于是它便會接著做下去,玩膩了,不高興了,便會舍棄這個行為,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它這種情況,也能被叫做心如赤子。 嫏嬛想了想,并不打算糾正它的行為,畢竟除了玩樂這方面以外,它其余方面都讓她很滿意,等千千接觸到人類世界,這種無聊的游戲想來它很快就會舍棄掉。 畢竟,論會玩,當然還是有智慧的生物比較在行,相比之下,這幾個月以來千千的行為都足以被冠上無趣兩字。 除了無趣以外,便是一種天真的殘忍,想來如果被某些魔頭看到了,是會很樂意收它這種性格的人做徒弟的,畢竟在他們看來,那些遵從著正道善惡觀念的魔修簡直是腦子有毛病。 第126章 嫏嬛對去揚州沿途的風景并不感興趣,所以她選擇了直接飛臨目的地,順便鍛煉一下-身法,只有真氣不濟時,速度才會慢下來,但也沒有慢多少。 這一路上,嫏嬛幾乎沒有停下過,至于人類本身的生理需求,對修士來說幾乎可以忽略。 修士平常保持著吃飯洗漱之類的習慣并不是他們需要這么做,而是他們想這么做,不想時,自然也就沒必要這么做了。 而為了不耽誤行程,嫏嬛便暫時放下了這些普通人才會去做的事。 一路飛遁而去,所過之處大都人煙稀少,可見嫏嬛被傳送來的地方確實是個不毛之地,連普通人都少得有些可憐,哪怕是在綠珠認知里遙不可及的揚州城,以九州的城鎮(zhèn)面積來說也依然算不上是大城,只能說是個中小型城市。 不過揚州城附近的煙火氣確實是其它地方要旺盛得多,人流量算是很大的了,城外排起著長龍,不過跟真正的大城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 像太虛山腳下的太虛城,哪怕沒有什么盛會時,也依舊人滿為患,朝外擴建了幾次城門口依然擁擠如初,白天黑夜都能看到排隊進城的人,相比之下,揚州城的人氣看著也就那樣了。 繳納了還算便宜的入城費,嫏嬛帶著撐著傘的千千進了城。 盡管這些日子以來嫏嬛并沒有專門找無人的方向趕路,但碰上的都是一些小村鎮(zhèn),因此千千對揚州城依然抱著旺盛的好奇心,時不時就忍不住央求著去買回來了一些糖葫蘆泥人之類的小玩意兒。 對此,嫏嬛也是很在意,大多數(shù)時候,嫏嬛都是奉行著嚴于律己寬于待人的方針的,這倒不是因為嫏嬛有那個氣度心胸,而是純粹覺得,這樣更利于她掌握手下的弱點。 冷酷絕情,利益為先,只要心夠狠,大多數(shù)自私的人都能做到,但在做到狠的同時,仍然對外保持寬容,那卻并不是一件容易達成的事。 而這種心胸,在平時看來沒什么作用,甚至還會因為不夠狠可能損失一些利益,但某些時候,這又能起到大作用。 比如,假如有合作的機會,合作者基本都會優(yōu)先考慮這樣的人,就算沒有合作的機會,大多數(shù)人也愿意跟這種人做朋友,日后會不會背叛先不提,至少相處時能放松一些,如果情況再壞一些,好歹在這種人身上還能找到一條活路。 對嫏嬛來說,這種‘人情味’她要保持住很難,但她會演,她可以演出這種氣度來面對其他人,以此來拉攏一些中立人選,也更容易讓手下放心。 沒有人會愿意投奔一個沒有人情味的主子。 在嫏嬛看來,把自己本性完全暴露在別人眼里,也是一種不可取的做法。 至少想在擁有強大力量的同時還想擁有強大的勢力,那光靠狠是不行的。 暴君當起來是很爽,可暴君卻有很大可能坐不穩(wěn)帝位。 嫏嬛想圖謀的太多太多,所以她盡管更想要當個無所顧忌的暴君,但仍然沒有選擇這條路。 千千拽著嫏嬛的衣袖,看著一家賣樂器的店雙眼放光。 這段日子以來,嫏嬛并非只是趕路,路上也利用空閑時間教了千千樂器,畢竟殺人對器靈來說是天生就會的能力,但音律卻不是,所以得教。 千千如果不懂這些的話,日后嫏嬛拿千機傘使用這方面的技能時是會存在不協(xié)調(diào)的地方的,也無法依靠器靈得到增幅。 不過千千用起嫏嬛的樂器來,總有些拘謹。 盡管嫏嬛拿出的都是她基本用不上的備用樂器,可在千千眼里,那依舊是屬于嫏嬛的東西,所以她使用起來總有些小心翼翼的惶恐,因此更迫切希望能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樂器。 其實如果一把武器被從小溫養(yǎng),那等它生出器靈時,也不會跟主人有隔閡感,不需要才重新培養(yǎng)默契,但千千不知道為什么,對嫏嬛是又敬又畏,因此每次碰屬于嫏嬛的東西時,都會顯得格外緊張。 乃至練習樂器時,她也不是將自己當成彈奏音樂的人,而是努力把自己當成樂器本身,去揣測嫏嬛這個‘出題人’的意思,讓自己成為更適合她彈奏的樂器。 大部分音修,都不會這么干。 樂器中的器靈,跟其使用者更多是知音的關系,通常它們配合其使用者,都是通過合奏的方式,而不是讓自己變成樂器本身。 因為有思想的東西,是無法再變成死物的,而樂器本身并不需要思維,所以在樂器誕生出器靈后,它們跟其主便是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關系,這種關系,其實也更利于最大限度的發(fā)揮出樂器本身的作用,但千千不想也不敢這么做。 了解嫏嬛的思想,跟她成為知己,在千千看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所以它盡力理解樂器的思維,讓自己成為被彈奏的那個,而不是一起合奏的人。 考慮到千千用自己的備用樂器時的進度,嫏嬛沒有多少猶豫便邁步走了進去,店里并沒有其它客人,顯得有些冷清,見到嫏嬛來了,也坐在那兒沒動,只抬了抬眼皮便接著擦拭手里的樂器。 千千鼓了鼓嘴,立馬就想拉著嫏嬛出去,嫏嬛卻不在意,能在繁華的地段開這么大一家樂器店,態(tài)度卻惡劣,要么就是背后之人來歷足夠大,要么就是眼前這個人就是店家,且來歷不凡或是本身修為足夠高,開店只是興趣愛好,不然無論是經(jīng)營著哪種店鋪,態(tài)度都不可能這么差。 店里柜臺前豎著一塊牌子,寫明了各種樂器擺放的地方,嫏嬛只草草一看,便發(fā)現(xiàn)了種類很全,除了大眾樂器以外,還有一些在鄉(xiāng)土間流傳,并不廣為人知的樂器。 嫏嬛最先教千千學會的樂器是洞簫,因為洞簫比較簡單易學,且比起琴之類的更容易運用到大部分武器上,因此她此時也直接朝著放簫的地方走去。 店里擺放的樂器除了普通的凡器以外,也有法器的存在,不過品階都不算高,不知是沒有更高階的存在,還是被單獨存放在了另外的地方。 嫏嬛一眼就看重了一個下品法器,整體以紫竹中的芙蓉面制作而成,音色略微有些低沉,管身沒有任何雕刻,只有紫竹本身自然產(chǎn)生的芙蓉面紋樣,看著略顯詭秘。 芙蓉面,指的是美人容顏,而紫竹中的一個變異品種卻以芙蓉面稱呼這個品種,自然不是毫無緣由的。 紋路相似只是其一,其二則是芙蓉面附帶有精神層面的攻擊,盯著芙蓉面看久了,就會覺得面前仿佛真的出現(xiàn)了一個美人一般,但一旦沉迷進去,自身為之所攝,那這個人便會成為這株紫竹上的又一張芙蓉面,是一株很危險的邪意靈植。 而這管紫竹簫,粗略看去便有數(shù)張美人面,顯然其在被制成樂器之前,沒少害人,附帶的精神層面的攻擊估計也會比普通樂器強上很多。 嫏嬛看中的是紫竹簫的輔助能力,千千卻是純粹對紫竹簫上的芙蓉面感興趣,好奇的打量著。 紫竹簫還未被人煉化,本能的對所有靠近之人無差別的發(fā)動攻擊,嫏嬛耳邊都仿佛點聽到了幽靜典雅卻又充滿了欲拒還迎意味的簫聲,微微嗅了嗅,才知道原來芙蓉面的幻術是配合香味來達成的,不過這如絲如縷的氣味并不明顯,不容易讓人察覺到,因此它才能闖下赫赫兇名,而不是像很多靈植那樣,被人視為食之雞肋棄之可惜的存在。 嫏嬛并不受紫竹簫的影響,千千本身只是把武器,對幻術先天就有一定抗性,因此她也不曾受到影響,好奇的將紫竹簫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的打量著,彎了彎眼:“主人,我想要它!” 嫏嬛正要回答,識海卻突然之間大放光明,磅礴浩瀚的靈識本能朝外釋放出去,卻下意識避開了這間琴房的主人。 “這紫竹簫,我要了!” 千千正等著嫏嬛回答,一道女聲卻突然插了進來,千千原本如同小狗討食一般的眼神,瞬間便變得兇狠起來,扭頭看向說話之人。 來者是一個樣貌清秀的女性,眉宇間藏著些許倔強和煞氣,五官稍顯鋒利,英姿颯爽,讓她平平無奇的長相也變得吸引人了起來,身著一件黑色勁裝,將自己包裹的一絲不漏,除了雪白的脖頸以外,連手都沒有暴露在外面,穿的相當保守,頭發(fā)則被束成了馬尾,采用是男子的束法,帶的冠也明顯是男人樣式,耳垂亦連個耳洞都沒有,整個人看上去相當?shù)暮啙?,無一絲配飾存在。 千千瞪著她:“是我先看上的!” 女人冷笑道:“你付錢了嗎?沒有那就價高者得?!?/br> 千千聞言有些猶豫,它對錢財顯然是沒有概念的,但卻并不愿意讓主人為了自己平白多花錢,可自它出生以來,所有它看上的東西最后都到了它手里,因此還未明白取舍的它,又有些不想放手。 嫏嬛這時才回過神來,本能運起真氣至雙眼,看向?qū)Ψ健?/br> 第127章 對方看著似乎是那種很干脆利落的人,嘴角下壓,看上去不是那種愛笑的人,周身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來,不過精氣神看起來卻很足,甚至有些旺盛。 不過在嫏嬛眼里,對方精力充沛的表象下,卻藏著深深的疲憊和死氣,眉宇之間青氣盤旋,看上去像是常年有傷再身,不然普通的病氣,是不會這么根深蒂固的。 見嫏嬛看來,女人兇狠地瞪了嫏嬛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你兇什么兇!再兇把你舌頭割了!” 千千相當護主的跳了出來,只是配合上對方的前言,卻莫名讓人覺得有些好笑,像是看到了兩個人在說相聲一般。 于是嫏嬛也忍不住笑了,女人吸了一口氣,正待開口,卻被咳嗽堵住了要出口的惡言,身上氣機一陣起伏,讓人輕易窺見了對方外強中干的本質(zhì)。 但凡有眼力的人,都能通過這氣機波動看出來,這個人不是簡單的重傷那么簡單,而是整個人似乎都屬于隨時要崩解的樣子,像是連rou身,都是強行縫合在一起的一般。 然而下一刻,當她止住了咳嗽時,卻突然之間面色紅潤,氣機穩(wěn)定隱隱透出讓人不敢輕易下手的危險感來,仿佛剛才別人所看到的,都只是一場錯覺一般。 嫏嬛眨了下眼,沒有理會她,轉(zhuǎn)身看向這家琴行的管事,詢問道:“這紫竹簫怎么賣?!?/br> “不賣,”老人抬了抬眼皮,“誰想帶走它,就用它吹上一曲,只要讓老叟滿意了,它就屬于你,老叟分文不取。” 嫏嬛唔了一聲,看向?qū)Ψ絾柕溃骸澳阆冗€是讓千千來?” 對方抬了抬下巴,一把奪過紫竹簫放在嘴邊,下一刻,幽幽簫聲便響了起來。 簫的聲音通常清幽凄婉,對方吹奏出的簫聲卻充滿了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原本圓潤輕柔的音色也變得有些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