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1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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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即便此前毫無經(jīng)驗,可在此時此刻,也明白了這藥丸會有什么作用。 “喜歡嗎?道長?!?/br> 靈愫繞著發(fā)尾,“我不喜歡你不把我說的話當(dāng)回事。所以我要懲罰你,就在這次見面。” 沉庵被這個小輩氣得咳聲不迭,“出去?,F(xiàn)在出去,我還能當(dāng)無事發(fā)生?!?/br> 靈愫指著蓋在他腰間的那方薄被,“你看,被衾底下,并不是無事發(fā)生?!?/br> “國律,jian罪者,杖一百七,從重懲處?!?/br> 沉庵雙眼發(fā)熱,竭力保持清醒。 “現(xiàn)在滾,你還能活命。不然,不然我就喊人來抓你。” 她拿一把沾血的匕首,壓在他臉側(cè)。 “我花了兩個月時間,從籍籍無名打到目前的第一,并如愿以償?shù)馗嬖V他們,我的江湖名號是‘代號佚?!彼f,“你盡管來喊,喊來一個,我殺一個?!?/br> 她手腕一旋,朝櫸木窗射出一根銀針。 霎時,站在門外的一個小道士應(yīng)聲倒地。 沉庵心一緊,“你殺了他?” 靈愫先是點了點頭,又飛快搖頭。 “還留著一口氣,不過往后,他就是個廢人了?!?/br> 沉庵差點被氣得嘔血,“他是觀里論道最獨到的孩子。” 靈愫無辜地攤了攤手,“誰讓他來打擾我辦事?!?/br> 她抬起沉庵的下巴,“我難道不是你心里的好孩子嗎?” 這個暴雨夜異常壓抑,令沉庵把夜里發(fā)生的每個細節(jié)都記得清楚。 暴雨把窗紙撲濕,而她在狂風(fēng)中落坐。 那一瞬,沉庵把舌咬破,妄圖自盡。 可她眼尖,扇了他一巴掌,又把他的下巴卸掉。 “你要去衙門擊鼓告我么?!彼銎痤^,“可你的身子告訴我,你明明在享受。” “怎么就沒察覺出來呢,我明明是在跟你談情說愛。只不過,我是把這事提前發(fā)展了。反正早晚都要有的嘛……” 她沒談過,所以以為多做些偽裝,多說幾句好聽話,就是在談情說愛。 沉庵的心被她的話撕裂,可藥物又控制著他的身。 他在一彎陌生的河里,下墜沉底,復(fù)又漂浮換氣。 他要告她么。 他要跟衙門說,他,一個而立之年的男人,被一個小姑娘強上了么。 “衙門會問你,你反抗她了么?” 靈愫接過他的胡思亂想,笑得愈發(fā)妖冶。 “你這么誠實,一定會如實回話。你會說,你反抗不了。你的拳打腳踢,都未能施展到底。你只是蹬腿,擺.腰,晃.臂,手在半空劃來劃去,最終無助地抓住了床帳?!?/br> “你會說,你的身心被劈成兩半。你愉快得不斷流淚,呼出變調(diào)的,拐了幾道彎的聲音。這聲音是在求救,只不過卻是在朝涉嫌jian.罪的那個人求救:慢些、慢些。” “你的心,承受著莫大的折辱,你開始反思,怎么就招惹到了一個瘋子?一定是你自己在此前蓄意勾引,引狼入室。都是你自己的錯,誰讓你自己穿得少,又不做防備?!?/br> 她說:“所以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該得的。換個角度想嘛,沉庵道長,我是在幫你成長,你要,好好地感謝我。” 這一定就是在談情說愛了吧。 她想。 畢竟此前,跟小倌胡鬧時,她可從沒有對他們說過這么多句話。 在她輕聲細語的洗腦之下,沉庵的眼睛漸漸變得漫無焦點。 最終,他沒有踏進衙門半步。 在他微弱的反抗下,或者說,在他的幾乎不敢反抗下,這場沒有人性的jian.罪,沒顯得太過于慘絕人寰。 在絕對強大的實力面前,反抗顯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他要的是惡人有惡報,但顯然,她這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并不會遭受到半點懲罰。 只有他,一個受害者,不僅遭到了侵.害,甚至還在她這個加害者的洗腦下,慢慢覺得,原罪在他。 在那個暴雨夜后,老實本分三十一年的沉庵,開始慢慢被她腐蝕、同化,甚至開始邁上他的自我腐爛之路。 他是在此后她一次又一次的侵.害里,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要愛上這個加害者。 他明白,當(dāng)他要愛上她時,其實已經(jīng)在心里愛得不可自拔了。 受害者竟然會愛上加害者。 極其荒謬。 然而這就是事實。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愛的? 他一面清洗臟亂的身,一面試圖回想。 到現(xiàn)在,跟這個瘋子相處,業(yè)已一個多月了吧。 或許,是從她第一次把他掐得將要窒息那時,開始愛上了她。 認識他的人都說,他完全沒脾氣,不會笑不會哭不會生氣,像個假人。年輕時,他被稱為“少年老成”;而立時,他被當(dāng)成溫和又疏離的長輩。 大家把他供起,尊重他,卻又遠離他。 惟有她,接近他,侵.犯他,羞辱他,把他當(dāng)成一個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 或許,是從她第一次把他扯到巷里,公然做不恥之事那時,開始愛上了她。 有個孩子,晚間從學(xué)堂散學(xué)歸來,總要穿過那條巷回家。 當(dāng)著小孩子的面,她毫不避諱,甚至啐他一口,說有人看時,他會更浪。 惟有她,完全不在乎世俗眼光,甚至還告訴他:人非圣人,要接納,正視自己齷齪的內(nèi)心。 或許,是在某一次親吻后,她摸著他的頭發(fā),說“愛你”那時;或許,是在某一次事畢,她破天荒地沒有一走了之,陪他說話那時…… 或許是在無數(shù)個感受到她的蓬勃朝氣的時刻,或許是在無數(shù)個感受到她扭曲卻又熱烈的愛意的時刻…… 總之,日復(fù)一日地,迎合取代了反抗,享受取代了厭惡。 在某一次,她撒著嬌,向他索要獎勵,而他脫口而出一聲“好孩子”,那時,他被自己的行徑惡心得想當(dāng)場自我了結(jié)。 比“受害者愛上加害者”這件事更令他崩潰的是,他一個長輩,竟然愛上了這個小輩。 一個行事沉穩(wěn)的長輩,竟然愛上了心狠手辣的小輩。 他比她大,比她更了解世道的兇險,比她更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比她見過更多次的日月輪轉(zhuǎn),比她受過更多回的生活摧殘。他的靈魂更穩(wěn)重,同時也更蒼老,更無欲無求。 他比她大,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在撒謊還是在訴真情,一下就能猜出她存著什么壞心思,打著什么鬼點子。她的小計謀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他比她大,可他竟然愛上了比他更稚嫩的她。 倘若他還是年輕人,在擁有這個認知后,他興許會推開她,朝她控訴咆哮。 但,而立之年的他,僅僅是忍受著內(nèi)心的翻江倒海,翻身把她抵在褥子里。 “好孩子,你累了,我來。” 她大抵是真的困了,蹭著他下巴頦的胡青,難得流露出半點柔軟,像只翻肚皮的波斯貓。 他的行徑很輕柔,不敢吵醒她。 她窩在他懷里,迷迷糊糊地說:“好溫暖?!?/br> 就像是,回到了母親的肚子里,封閉,狹窄,溫暖。 他聽得熱淚盈眶。 要怪她這個加害者將他拽入不見底的深淵么。 可她分明只是一個缺愛的孩子。 沉庵腦里亂哄哄的,嗅著她的脖頸,想咬死她,可又不舍得。 最終,他只是抱緊她,拍著她的背哄睡,呢喃道:“囡囡,我是不是太放縱你了。真是不知道該怎么疼你好了。” 他與這個小魔王的關(guān)系,是越扭越歪的爬山虎,不覺間,就已布滿整面墻,雜亂無章,清理過后,反而長得更迅疾。 要怎么處理這一段關(guān)系。 這是在那個暴雨夜后,令他時時刻刻都在想的一個問題。 為此,他曾痛苦掙扎許久。 但,她對他的百般糾結(jié)全然不知。 “代號佚”的威名在江湖傳得響亮,與此同時,她對閣主提議,殺手閣內(nèi)部殺手排名時,也能運用“代號某某”這一套規(guī)則。 在殺手閣,最高等級的殺手,即閣里的招牌,是江湖上威名遠揚的“代號佚”。 噱頭放出不久,果然見很多殺手投奔到殺手閣。 不過在這時,來投奔的殺手尚還未對代號佚心服口服。 不服? 好辦。 靈愫就把他們往死里打,將他們打得心服口服。 她打得完全不留情面,打死人是常有的事。 所以閣主分不清,她到底是想讓人服她,還是單純想發(fā)泄戾氣。 靈愫回:“都有?!?/br> 回話時,她正瀟灑地坐在凳上,把刀傷遍布的后背留給閣主,任他給自己抹藥。 “別太拼?!遍w主的話聲發(fā)顫,“你是個大活人,你只有一條命。你已經(jīng)做得非常好了,可以適當(dāng)歇一歇,交給我來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