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蔡逯就離開了。

    這時靈愫才反應過來。

    蔡逯那堆莫名其妙的話，都在指向她丟掉的那些記憶。

    她不記得了。

    無縫銜接、一次次平靜對峙，言行羞辱……

    這些她都不記得了。

    她的腦子告訴她，當初她是正常和蔡逯戀愛并分手，現(xiàn)在和褚堯也是這樣。

    她想了解一些細節(jié)，所以去了北郊找謝平。作為她這幾段戀情的見證人，謝平一定了解所有事。

    這才多長時間，北郊已經(jīng)繁華得像個人間仙境一般。

    而當年那個窮酸的謝舉人，如今成了要見面，還得提前商量預約的大老板。

    那家美食鋪的位置，如今建成了一座大酒樓。

    謝平，就待在酒樓頂層，日常與各行大東家談生意。

    靈愫上樓走到頂層時，謝平還在跟哪個東家談一樁投資入股的生意。

    她隱匿在一排珠簾后面，朝屋里望。

    謝平那叫一個意氣風發(fā)，面對東家毫不怯場，談笑風生間，一樁生意就此談成。

    送走東家，謝平接過小廝遞來的賬本，隨便翻了幾頁，就朝小廝破口大罵，“豬腦袋，不會記賬給我滾！”

    靈愫還真沒見過謝平生氣的樣子，現(xiàn)在見了這場面，直覺新鮮。

    她站著沒動，謝平卻看見了她。

    謝平挑簾出來，眼一紅。

    一個大老爺們，居然晃著她衣袖撒嬌。

    “易姐，你都好久沒來看我了！”謝平抹著眼淚，“我還是你的小謝么？”

    靈愫眨了眨眼。

    這場面真是魔幻。

    她捶謝平一拳，“你猜你還是不是？”

    謝平被她捶得胸悶氣短，卻說對味了，“這是對‘小謝’的力度?！?/br>
    靈愫白他一眼，“我有事要問你。”

    于是，她就躺在了謝平那張怎么躺怎么舒服的老板椅上，一面享受著冰鑒吹來的涼風，一面享受著謝平提供的服務。

    去年，那家美食鋪還在的時候，她常在殺手閣與店鋪中間兩頭跑。天又冷，她的腳都差點生凍瘡。

    謝平就燒熱水，給她洗腳，按摩腳底的筋脈。

    如今，哪怕他成了大老板，他還是會坐在小馬扎上，給她洗腳。

    靈愫心里莫名很感動，揉了揉他的腦袋，“流水的情人，鐵打的小謝?！?/br>
    謝平笑得像個憨厚的狗，“姐，你想問什么??？”

    靈愫：“我問你，蔡逯知不知道我失憶這事？”

    謝平回憶著：“應該是不知。他知道你一直在生病，但并知道那是在失憶。中間他也問過很多次，可看你不愿意說，他就沒再繼續(xù)問了?！?/br>
    靈愫“哦”了聲，“難怪?！?/br>
    難怪蔡逯再見到她，反應會是那么怪。

    看樣子，她之前對他做了很多惡劣的事。

    靈愫又說起褚堯，“我不記得我是怎么把褚堯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印象里，他還是個有潔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大夫呢。小謝，你跟我講講大概過程。”

    現(xiàn)在的褚堯，任親任睡任玩弄。乖到就算想當街跟他做那事，他都會先把墊子鋪好，然后告訴她：“來吧?！?/br>
    她在一次次失憶中，忘了她對褚堯施行過的所有服從性測試。

    可謝平還記得很清楚。

    甚至有多少次，褚堯的衣裳被她撕到?jīng)]法再穿，都是他過去給人家送新衣裳的。

    謝平挑了幾個重要節(jié)點說。

    “最開始，褚大夫是碰都不讓你碰的。你擅自摸下他的手，他都能把手洗破皮。而且他還愛生氣，每次生氣，你都會去哄他。”

    靈愫說對，“我就只記得他這副樣子！”

    “后來某一天，你大殺四方，把閆弗捅了，把蔡逯罵了，向褚堯表示你對他的偏愛。從那件事開始，褚堯就不再拒絕你的親近了?！?/br>
    “再后來，你就跟他出去約會，在各種地點各種時間，跟他做那事……你的手段很直接，他不同意，你就扇他，拿分手威脅他。會故意冷落他，給他洗腦，是他非你不可。他自然不愿意分手，又氣又無奈。后來他發(fā)現(xiàn)，順應你，你會更熱情，就完全照著你的喜好來了?！?/br>
    謝平早已對靈愫知根知底，“只是最近，你有些厭倦。你說，你基本上已經(jīng)鎖定了仇人?？蛇@剩下的卷宗，始終沒有著落?！?/br>
    靈愫“唔”了聲，“卷宗這些事，我都還記得，不用細講，我心里有數(shù)。”

    她基本上已經(jīng)鎖定了仇人，那堅持要調(diào)查剩下的卷宗的著落，也不過是想正常走個流程，驗證一下猜想罷了。

    *

    醫(yī)館。

    靈愫剛一推開門，就被褚堯抱了個滿懷。

    他緊緊抱住她，就像是落水之人用力抓著一根浮木不肯放。

    靈愫輕輕回抱住他。

    可能是褚堯身上的藥香讓她內(nèi)心感到很平靜，也可能是，她覺得目前還不到時候。

    于是話到嘴邊，那句“我們分手吧”，變成了“我們做吧”。

    然后，她見識到了褚堯的嫻熟。

    不知道之前有過多少次經(jīng)歷，才讓他變得那么乖，那么聽話。

    這一次，她有些恍惚。

    褚堯撥開她的頭發(fā)，“躺平不出力，還要愣神。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她回過神，“我在想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時你那么冷淡，怎么現(xiàn)在就變成這樣了呢?！?/br>
    褚堯抬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胸膛上，讓她感受他的心跳。

    他笑了笑，“因為我是你的最后一個，你給了我足夠多的偏愛。我愿意把全部都托付給你?！?/br>
    她笑彎了眼，攀住褚堯的脖頸。

    她說：“當然，你會是的。”

    可她心里卻在想：

    抱歉呀，褚大夫，你當然不是最后一個。

    這次依舊“只是玩玩”。起初確定關系，是她要發(fā)泄情緒。現(xiàn)在發(fā)泄完了，他已經(jīng)失去了大部分的利用價值。

    沒有人會能成為她的最后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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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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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伏天。

    醫(yī)館每日都會熬好一大鍋解暑的綠豆湯,供來看病的病人或過路百姓自取。

    靈愫就負責給他們舀湯。一勺舀到底，靠邊慢慢起。因她舀得實誠，所以大家都格外偏愛來這家醫(yī)館看病。

    這陣子,她常待在醫(yī)館,幾乎不曾離開過。不過今日下晌,殺手閣的資金周轉(zhuǎn)出了問題，她就辭別褚堯,去跟閣主碰了一面。

    到了黃昏，醫(yī)館已經(jīng)冷清下來。

    褚堯掃完地,正準備關館時,蔡逯卻來了。

    蔡逯很平靜,平靜到有種即將上吊自殺的詭異美感。

    褚堯出聲問：“你是來治病，還是來喝綠豆湯？”

    兄弟倆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面了。褚堯猜不透蔡逯在想什么。

    蔡逯沒回話。

    他打量著這家醫(yī)館。

    屋里的墻重新涂了層料，刷成了粉調(diào)。墜在屋頂上的六角燈也掛著各種薄紗,夢幻唯美。

    不像家醫(yī)館,像一個巨大的泡泡,里面包裹著各種甜到發(fā)膩的記憶。

    蔡逯抬腳,往館里走。

    他手指點過堆滿各種精致泥人陶人的桌，一直向前走。

    最終,他停到了褚堯配藥稱藥寫藥方的那張桌邊。

    這張桌,原來是張小方桌。如今，換成了一張長寬高都合適的大長桌,桌上鋪了層吸水的桌布。

    這張大長桌,足夠一男一女平躺,或者疊在一起擺各種姿勢。這條絨絨的桌布,可以當裹身的毛毯,可以當繩用,系成各種不精細的繩結(jié)，也可以完成它的本職任務——吸水。

    桌面上，筆架上掛著幾個毛筆。這些毛筆，不是沾墨寫字用，而是沾點其他的蜂蜜、甜水等，在身上走筆龍蛇。筆筒里擱著幾根木簪，可供及時挽起頭發(fā)，不妨礙做事。木簪頭套著幾個發(fā)帶發(fā)圈，可以捆頭發(fā)，也可以捆除頭發(fā)外的任何地方。

    筆筒旁是一袋圓形環(huán)鎖，里面有的是花紋繁復的口枷，有的是所謂的養(yǎng)小鳥用的“守德鎖”，有的是一晃就叮鈴作響的小鈴鐺鑷子夾子。

    桌右側(cè)擱著一個小包袱，裝載著幾條長短不一鞭子。醫(yī)士難道會甩鞭子懲罰不按時吃藥的病人？也許吧，也許是供身份置換用。

    桌邊的椅子換了。從前是一把高凳，硌得慌。現(xiàn)在是一把鋪著幾層軟墊的太師椅，是找專門的師傅做出的一把椅腿可伸縮的太師椅。

    現(xiàn)在這把太師椅的高度太低了，低到要是褚堯坐上，長腿會無處安放。所以這是給一個姑娘調(diào)的高度。

    這高度，剛好夠褚堯跪下，去服侍窩在椅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