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一道 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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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逯氣得快把牙都咬爛了。 他何曾怕過吵架打架。 他與閆弗扭打起來,都恨不得扯掉對方的頭皮,扇飛對方的虛偽。 扭打間,不知誰誤扇了閣主一巴掌。 閣主也是年輕氣盛,“行啊,斗唄。老子今日非把你倆打個半死?!?/br> 于是,仨人扭打起來。 這關(guān)鍵時候,褚堯也動了動眼皮。意識還未清醒,就先低聲說了句:“你們不要再打了?!?/br> 戰(zhàn)場中的仨男人一齊朝褚堯看去,異口同聲吼道:“你算什么東西,有種來打一架!” 見褚堯掙扎著想醒,靈愫趕快把他扯回大太陽底下,“褚大夫,你趕緊曬曬太陽?!?/br> 然后,本就中暑的褚堯,被她這一弄,又成功昏了過去。 太亂了。 仨男人從這頭打到那頭,毀了不少攤子。 圍觀路人越來越多,不知是哪家攤主喊了聲,“巡檢司和衙門的人快來了!你們就等著蹲大獄去吧!” 一聽這話,大家也都知道事情鬧大了。 你一收手,我也收手。 仨男人,一下就停止了戰(zhàn)斗。 打歸打,別蹲大獄。 仨男人,一齊看向靈愫。 這場面,但凡換成一個手段沒那么高的小姑娘來經(jīng)歷,約莫早就急得以頭搶地,后悔當(dāng)初為甚要惹這么多風(fēng)流債,說這么多騙人話了。 然而現(xiàn)在被圍著是她易靈愫。 是那個當(dāng)年經(jīng)歷過二十多個老相好齊聚一室,吵鬧著向她討要名分的易靈愫。 她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經(jīng)歷過,即便是當(dāng)時那次聲勢浩蕩的僵局,還不是被她三兩句就輕松化解開來。 何況是今日這場面,簡直是小事一樁。 日頭毒辣,靈愫站在太陽底下,被曬得瞇起眼。 揉眼間,她迅速捋著當(dāng)前形勢。 閣主權(quán)且當(dāng)作她的“娘家人”,與她是同一戰(zhàn)線一致對外的戰(zhàn)友,打架是為給她出氣。 他,不重要。 褚堯這小子脾氣犟,愛鉆牛角尖,不好對付。幸好現(xiàn)在暫時中暑暈了,沒涉及到戰(zhàn)事里,歇會兒就能緩過來勁,好處理。 他,也不重要。 而看似是硬茬的閆弗,偏偏最是好拿捏。這條狗,主動挑事,目的是把她惹急,讓她暴揍他一頓,好能讓戀痛的他“爽”一番。盡管中間出了茬子,他沒勾上她,反倒先跟蔡逯打了一架。 他,更不重要。 至于蔡逯…… 呵,她要是連蔡逯都拿捏不了,那不白玩他那么久么。 靈愫把褚堯推給閣主,“去帶他到岔路拐角的茶館歇會兒,舀碗綠豆湯給他喝?!?/br> 閣主抹了把汗,飛快與她對視一眼,“好?!?/br> 緊接著,靈愫翻轉(zhuǎn)手腕,抽出一把擱在腰間香袋里的雙刃匕首。 她喊狗似的,朝閆弗招招手。 閆弗捂著額前傷口,不明所以,朝她俯身湊去。 靈愫卻猛地揪住閆弗的頭發(fā)往下拽,在他尚覺疑惑時,“噗”一聲,把匕首快準狠地捅進他的右腹。 那匕首在他腹腔旋轉(zhuǎn)兩圈,不斷往深.處刺。 血液立即洇透了他的衣裳,綻放出一朵燦爛的血花。 不等閆弗做出反應(yīng),靈愫就拔出匕首,伸腿利落一蹬,把他踢飛出去。 “咳咳……咳……” 閆弗手撐地,頭磕到了旁邊小攤的桌角上,后腦勺又疼又麻。他捂著腰腹,很狼狽。 就在他要起身時,靈愫走來,踩住他受傷的腹部。 她隨意甩了下手腕,那沾血的匕首就從閆弗的義眼旁擦過,直直扎在了地上。 靈愫乜他一眼,“鬧這一出,你是等著看我笑話呢?” 閆弗咳出血,“小心肝,你是為了哄蔡逯,選擇讓我出丑么。沒必要吧?我跟他打,是因為他羞辱我了呀。你怎么不替我教訓(xùn)他?” 她笑閆弗天真,“傻.狗狗,你也就只配想到這一層了?!?/br> 她說:“你最近不是想當(dāng)刺客莊莊主嗎?還是收斂點好,要把我惹急了,別說當(dāng)莊主,你連狗都當(dāng)不成。” 她說這話,就把話題從個人情與愛方面,轉(zhuǎn)到了個人晉升利益方面,一下就說中了閆弗最在意的事。 果然閆弗沒再挑釁,連他平時愛喊的“爽”,在此刻都沒心情喊出口。 但他心里還憋著一口惡氣,亟待宣泄。 所以閆弗站起身,拔出佩刀,把攤棚底下擺的飯桌都削成了兩半。 削完這家,再削那家,連著削了好幾個攤棚的桌。 攤主自是不忿,一邊追著逃跑的閆弗要賠償,一邊叫人去衙門報官。 這片小地方變得更熱鬧,各種喧囂往耳里鉆。仿佛在此刻,大家都流動起來??春脩虻目春脩颍瑘蠊俚膱蠊?。 只有靈愫和蔡逯,站在原地不動,彼此相望。 她說:“去茶館說話吧?!?/br> 于是她跟蔡逯就上了茶館的二樓。上樓時,她還特意瞥了眼待在一樓的閣主與褚堯。 褚堯還沒醒。 很好,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只剩下她和蔡逯。 剛一坐下,靈愫就朝蔡逯說:“沒錯,我是代號佚?!?/br> 她呷了口涼茶,“剛剛我的身手,你也都看到了。怎么樣,還符合你對‘代號佚’的想象嗎?” 蔡逯臉上的表情很精彩。他被閆弗打腫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 他說:“你這樣,會顯得我很可笑?!?/br> 他以為,被戳破秘密,她可能會有各種反應(yīng)。但無論如何,她絕不該是如此平靜。 甚至平靜到很老道,平靜到游刃有余。 平靜到,像是她已經(jīng)處理過很多次這種事了。 在她的平靜中,蔡逯徹底跌破了心理防線。 “你騙我,騙了那么久,到現(xiàn)在,連個像樣的解釋都沒有!” “我還真就把你和‘代號佚’當(dāng)成了兩個人;還真就覺得,你是代號二五零;還真就覺得,你那么勤奮上進,是殺手閣配不上你?!?/br> 他將茶水一飲而盡。 “一個渾身肌rou,身上到處是新傷舊傷和繭子的姑娘,看起來那么厲害,結(jié)果卻是代號二五零。我還納罕,難道你們殺手閣就這么人才濟濟?我還在想,那代號佚會是何等人物?她真的存在嗎?” “年會上,我給你吶喊助威,扯橫幅懟仇家,我算什么?我還喊什么‘代號二五零,干事我最行’,我還吼什么讓他們別太恨你!當(dāng)時你們一幫人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我還當(dāng)你受了多大委屈,合著是演戲給我看呢?” “我說最開始那小哥看見我在追求你,怎么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還說祝我好運呢。” “易靈愫,你是真行,你是真厲害。你把我騙得團團轉(zhuǎn),末了還這么平靜,反把我襯得像壞人。” “你以為你的計劃天衣無縫?你以為你就沒鬧出過漏洞?不過是我自己騙自己,騙自己說那些異常都‘無傷大雅’?!?/br> “你自己都沒察覺到吧,你跟從前完全不一樣了。變化這么大,若不是我不想計較,你早露餡了我告訴你!” 一口氣說這么多話,他氣得嗓子發(fā)癢。 茶盞里的茶水喝完了,他就拿起茶壺倒水。結(jié)果晃了晃茶壺,壺里也沒水。 蔡逯氣得一下捏碎茶盞,瓷片扎入他的手心,他皺了皺眉,把瓷片薅了出來。 他把流血的手展示給她看:“現(xiàn)在你滿意了?” 靈愫很想笑。 這么多句話,只抓住“代號佚”這個身份不放。 這說明,要么是他查到了她在找卷宗,但不以為意,覺得“代號佚”這事才最重要。 要么是,他還沒查到卷宗這茬,只查到她是“代號佚”。 她想笑,因為即便蔡逯氣勢洶洶地說了這么多句話,可這些話還是能用一句話概括: 我在生氣,你要像之前那樣,殷勤熱情地來哄我。 蔡逯還是小狗腦袋,核桃大的腦仁里,除了求關(guān)注,就是求哄。 靈愫問:“所以呢,說了這么多,你的訴求是什么?” 她說:“光抱怨有什么用?你要提出訴求啊?!?/br> 蔡逯眉頭緊鎖:“跟我道歉,說你錯了?!?/br> 聞言,她便立馬換了一副委屈模樣,耷著眉,垂著眼,嘟著嘴唇,卻用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說: “我錯了,跟你道歉,對不起。我懺悔,我懊惱,我茶飯不思,晝夜不休,祈求你的原諒?!?/br> 說完,她笑得燦爛而殘忍:“從前我是這個樣子吧?,F(xiàn)在我用從前的樣子跟你道了歉,你滿意了嗎?” 蔡逯雙唇抿得極緊,被瓷片劃爛的手緊握成拳,血液順著青筋暴起的手背,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他緊瞪著她,滔天怒氣從胸腔燒到了眼睛。 有那么一瞬,他已經(jīng)察覺不到自己是不是還在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