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
屋外忽而刮過一陣妖風,臨街的矮樹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樹葉輕輕擦過地面,卷進半空翻騰跳躍,似一只自由的小精靈,順著風的指引落在小小的四方桌上。 有人撿起那片落葉,先遮住一只眼,再遮住另一只眼,最后放在鼻尖,嘴唇向上用力吹氣。 樹葉掉落在手心,她又重復(fù)剛才的動作,兩手托住熏染玫瑰紅的臉頰,咧唇笑得幾分傻,一個人也玩得不亦樂乎。 * 程靖和燒餅在雜物間里談事。 正事聊到一半,話題突然轉(zhuǎn)到李明也身上,燒餅趁機多說兩句,“你有時間也和他說說,讓他正經(jīng)談個女朋友,我都擔心他這樣玩下去會得病?!?/br> 程靖微怔,“他難道不是正經(jīng)談的嗎?” “一天一換叫什么正經(jīng)?”燒餅邊搖頭邊嘆氣,“上回我在酒吧遇見他,他喝得大醉,身邊起碼圍了五六個漂亮女生,我問他哪個是嫂子,他給我來一句,全部都是?!?/br> 程靖聽完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秦妍的死,他還在怪罪自己?!?/br> “那時候他年紀才多大?”燒餅對此表示無法理解,忍不住為兄弟說話,“逝者已逝,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但如果非要有人來承擔罪過,怎么也輪不到李明也,秦妍那個瘋子爸才是罪魁禍首吧?” 這時,狂風卷著石頭用力砸響窗戶。 程靖被這一聲巨響驚到,不放心地非要出去看看。 燒餅跟在身后一路笑他緊張過度,那么大的姑娘肯定可以照顧好自己。 可當兩人返回矮樹下,燒餅呆呆望著已經(jīng)喝空的酒瓶,震驚得說不出話。 小醉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專心致志地數(shù)花生米,絲毫沒察覺到身側(cè)有人出沒。 她數(shù)著數(shù)著便忘了前一個數(shù)是什么,一氣之下把花生米全倒進嘴里,霸氣豪飲一杯酒。 程靖出手太慢沒攔住,試探著低身湊近,“小芙?” 小姑娘仰著頭看他,下巴微抬,臉上寫滿桀驁不馴,“...你誰???” 他愣了下,“程靖?!?/br> “哦,大野牛?!彼恢肫鹗裁?,兩手捧住臉“咯咯”地笑,大眼睛瞇成小月牙,指著他的臉大膽開炮,“又黑又壯的大野牛。” “....” 燒餅一聽就樂,跟在后頭補刀,“靖哥,你啥時候成大野牛了?” “閉嘴?!背叹咐溲蹝哌^去,沉聲質(zhì)問,“你不是說這酒不醉人了?” “再不醉人也架不住當水喝啊?!睙灍o辜地兩手一攤,“你自己看,一瓶酒都快被她造完了?!?/br> 趁著兩人說話的間隙,意猶未盡的夏芙心默默伸出手摸酒杯,結(jié)果被男人死死摁住。 她不服氣地抬頭瞪他,程靖板著臉說,“不能再喝了?!?/br> 酒精刺激下的夏芙心膽大如牛,抓著他的手臂上來就是一口狠的,驚人的咬合力成功逼出男人的悶哼聲,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用蠻力掙脫,耐心等她咬到?jīng)]力氣自動松開。 燒餅瞥過他胳膊那處深陷的牙痕,光用眼睛看都覺得rou疼。 此時的程靖毫無情緒可言,他就知道左眼皮跳一定沒好事。 “我先帶她回去,剩下的事以后再談。” 不等燒餅接話,夏芙心護犢子似的用手臂圈住面前的牛rou串,“我不回去,我還沒吃完呢?!?/br> 程靖本就不會哄人,尤其面對眼前這只不聽話的醉貓,心里隱著一團火,說話也是嚴厲的腔調(diào),“不要鬧了,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他這么一兇,夏芙心更委屈了,眼眶紅紅地指控他,“你那么兇干什么?你這頭討厭的大野牛!” 學業(yè)上的高壓早已她壓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借著酒精發(fā)泄一下心頭的郁氣。 正如謝以梵所說,她現(xiàn)在頭重腳輕,眼前的世界時而顛倒,時而傾斜,她仿佛身處自己構(gòu)造的異世界,可以肆意妄為地做任何事,說任何話。 解放麻木的靈魂,給它一絲喘息的空間。 燒餅見氣氛不對,連忙跳出來打圓場,笑瞇瞇地哄著小姑娘,“meimei啊,我這燒烤攤一時半會倒閉不了,好吃的牛rou串和雞翅也不會跑,咱下次再來好不好?” 夏芙心也是好哄,細細一想似乎有道理,她抹去眼角閃爍的淚花,抬頭瞪一眼程靖,開口便是大姐大的霸道,“你扶我一下啊。” 她指揮得太過自然,自然到程靖沒覺得有何不妥,乖乖拉她起身。 那股沸騰的血液直沖天靈蓋,她頓感天旋地轉(zhuǎn),踉蹌著站不穩(wěn),只能求助身邊的救命稻草,兩手死死纏住他的胳膊。 程靖長長嘆了口氣,頗為艱難地攙扶她往前走。 身后的燒餅若有所思盯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他終于想起這姑娘是誰了。 大概是2年前,程靖當兵的前夕,某晚他和程靖李明也三人一起喝酒。 程靖酒量最差,沒多久便醉倒了。 搬運他回家時,燒餅無意間撿到他的錢包,里頭掉出一張藍底寸照,照片里正是這個短發(fā)姑娘,后面還寫了名字,“夏芙心?!?/br> 想到這里,燒餅恍然大悟,隨即笑了兩聲。 程靖啊程靖。 你也有今天。 * 酒醉迷糊的小姑娘一路上并不安分。 你讓她往左,她偏要往右,你讓她慢慢走,她偏要往前沖。 酒精釋放的天性主打一個叛逆加隨心所欲。 程靖被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帶到車前,結(jié)果車門打開,她死活不愿進去。 “我不要坐車?!?/br> 男人耐著性子問:“那你要干什么?” 她思索片刻,一本認真地說:“我要當一只流浪貓,上躥下跳,飛檐走壁,維護世界和平?!?/br> 程靖低頭盯著那張酡紅的小臉,說話間無意識噘起的嘴,聲音不禁放軟,透著幾分笑意,“你現(xiàn)在和上躥下跳有什么區(qū)別?” 她緩慢眨眼,猛然朝前一步,程靖順勢后退,被她嚴絲合縫地抵在車門上。 驟然貼近的身子溫熱軟綿,呼吸間彌散著一絲誘人的酒香。 他心跳聲劇烈,兩手僵硬地懸在半空,往哪放都不合適。 她昂頭看他,撒嬌的口吻:“我想走路吹吹風。” 程靖側(cè)頭看了眼無人的街道,低聲問:“你現(xiàn)在能站穩(wěn)嗎?” “能?!?/br> 回答斬釘截鐵,為了驗證自己的話,她表演一出不標準地向后轉(zhuǎn),歪歪斜斜搖搖欲墜地邁出步子。 趕在她跌倒之前,程靖出手把她拉回身前。 她額頭重重抵在他胸口,身體時不時往下墜,程靖剛要開口說什么,小姑娘忽然抬起頭,緋紅的小圓臉似熟透的蘋果,黑瞳出奇明亮。 “要不,你背我唄?!?/br> 程靖呆住。 “算了?!睕]等到回答,小姑娘輕哼一聲,幽幽怨怨地翻起舊賬,“電視里說得對,男人果真都是大豬蹄子,你上次喝醉酒對我這樣那樣的,我都沒找你算賬,要你背背我都不肯,小氣鬼。” “上次?”他一臉茫然,忍不住追問:“什么這樣那樣?” 夏芙心狐疑地盯著他,大概只有醉酒才敢這樣貼臉開大,“你是真忘了還是裝的?” 程靖面露困惑,他知道自己酒后容易斷片,關(guān)于那晚的記憶也僅僅停留在追著她去了廚房,至于后面發(fā)生什么,他完全不記得。 小姑娘見他半天不吱聲,好心協(xié)助他找回那晚丟失的記憶。 “你就像這樣....”她踮起腳尖慢慢貼近他的臉,鼻尖沿著脖頸磨蹭,一點一點下滑至鎖骨,溫軟的嘴唇無意識擦過肌膚,像一個蜻蜓點水的吻。 他全身僵硬,呼吸顫得厲害。 “在我脖子上蹭來蹭去的,癢死了?!彼齻?cè)臉緊貼男人結(jié)實的胸膛,小聲控訴,“你還搶了我的冰棍,罪大惡極?!?/br> 程靖徹底失聲,腦子一片空白。 她緩緩抬頭,豐腴的rou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胸口,淡粉唇瓣一張一合,逃不過的魔咒。 “背我?!?/br> 程靖認命地閉上眼。 “知道了?!?/br> 夏芙心忽然咧開嘴大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哄小孩的夾子音,“乖哈。” 程靖:“...”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