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才初二，城中已經(jīng)搭起了高臺。

    院子里，侍女正在摘花，打算做花環(huán)，初五的時候，參加祈神節(jié)。

    沈青黎坐在院中，一邊愜意地曬著太陽，一邊慢悠悠地飲著花茶。

    錦一穿過長廊，疾步朝她走來，衣擺帶起一陣勁風(fēng)，吹得一旁的花枝亂顫。

    沈青黎心中倏地跳了一下，莫名地生出一些不安。

    等錦一走到近前，她坐直了身子：出了何事？

    錦一屏退了院中的侍女，低著聲音說道：王爺失蹤了。

    手中的茶碗猛地一緊，沈青黎在短暫的心驚之后，竭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為何會失蹤？

    兩國休戰(zhàn)之后，王爺猜到北燕會在除夕夜突襲，所以，和賀將軍兵分兩路，王爺帶著幾千玄甲軍悄悄離營，賀將軍坐鎮(zhèn)營中，請君入甕，北燕夜襲大敗，又失一城，眼下，退回天水城，賀將軍率玄甲軍圍城，按計(jì)劃，昨日，就該收到王爺?shù)膫餍牛两駴]有消息傳回來。

    王爺去了哪里？

    雪山。

    手中的茶碗落地，茶水濺了一地，碗中的那朵梅花，也摔落在地，就像是一抹殷紅的鮮血，刺目至極。

    沈青黎幾乎僵住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腦子里有片刻的眩暈和空白。

    王妃，王妃......

    錦一焦急地喊著，沈青黎腦子嗡嗡的，明明近在耳旁，卻遙遠(yuǎn)又模糊。

    今日放晴，難得的好天氣，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沈青黎渾身的血液卻像是凍住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浮現(xiàn)的，全是那夜夢到的慘狀。

    那個夢，是示警。

    蕭宴玄明明也知道，卻仍然孤注一擲。

    王妃，錦一握住她的肩膀，又喊了她一聲，您別擔(dān)心。

    從混沌中回神，沈青黎斂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擔(dān)心什么？

    錦一在她身邊這么久，能聽出她冷靜之下，深藏的盛怒。

    錦一一時也不敢為自家王爺說好話。

    雪山，十死無生之地。

    若玄甲軍處于敗勢，或可孤注一擲，舍生忘死。

    可北燕節(jié)節(jié)敗退，只要圍t困天水城，北燕勢必會求和。

    錦一看著沈青黎，沈青黎拾起地上的茶碗，起身說道：吩咐下去，半個時辰后出發(fā)。

    是，王妃。

    錦一一邊讓人收拾行囊，一邊準(zhǔn)備干糧。

    沈青黎去找景暄辭行。

    景暄怔愣了一下。

    昨日還說祈神節(jié)時，要去湊個熱鬧，今日怎就要走了，還走得這么急？

    是出了什么事？若有什么難處，盡管開口，我們一起想辦法。

    沈青黎笑了笑，神色不顯：兩國交戰(zhàn)不斷，營中軍醫(yī)不夠，反正閑來無事，就過去幫個忙。

    景暄輕蹙眉頭，顯然并未相信。

    王妃......

    殿下，沈青黎截斷他的話，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有些事情，不知情，日后，才好置身事外。

    景暄不傻，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甚至，隱隱猜到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道：王妃保重，萬事小心。

    殿下也保重，沈青黎頷首，說起另一件事，初十左右，長安鏢局就會押送米糧過來。

    好。

    錦一他們的動作很快，一切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景暄送沈青黎出了府衙。

    若有用得上本王的，盡管傳信過來。

    若要麻煩殿下，我不會客氣的。沈青黎翻身上馬，坐在馬背上，含笑道，山水有相逢，我們長安再見。

    長安再見。景暄溫潤道。

    沈青黎握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錦一他們朝景暄抱拳后，也紛紛上馬。

    一行人策馬從城中穿過，只見到處張燈結(jié)彩，十分喜慶熱鬧。

    春風(fēng)吹得她的大氅逸揚(yáng)鼓蕩，沈青黎沒有片刻的停歇，很快就出了城。

    她的身后是人間煙火，是太平盛景。

    是蕭宴玄，和所有玄甲軍都在守護(hù)的安穩(wěn)。

    身下的駿馬一路向北疾馳，直到夜幕降臨，才找了個背風(fēng)的地方歇息。

    山野清寂，夜風(fēng)料峭。

    沈青黎坐在火堆旁，神情清淡，一邊烤火，一邊烤著饅頭。

    鴉羽般的長睫微微垂著，在火光下，投下淺淺的暗影。

    她想，她是喜歡蕭宴玄的吧。

    之前，兩人親近時，會緊張，會情動，胸腔里像揣著一只怦怦亂跳的小鹿，她一直以為是蠱毒作祟，是她對蕭宴玄起了色心。

    可分別的這些時日，會想他，會擔(dān)憂他，會盼著他歸來，她曾以為這是親人之間的牽掛。

    直到他在雪山失蹤的消息傳來，她才終于知道。

    原來，除夕那夜，看到火鳳時的那一刻心動，是男女之情。

    情，最能亂人心。

    沈青黎摒除心念，提醒自己不能放縱。

    因?yàn)?，她還有大仇未報。

    四周安靜極了，除了火堆燃燒時，發(fā)出的那一兩聲噼啪聲，就只有林間風(fēng)吹過的聲音。

    離開涼州城后，沈青黎就沒再說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