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沈青黎靜然而立，語氣淡然：你們口口聲聲說，蕭家恃功跋扈，枉顧國法，連暄王殿下和大理寺都為宴王徇私，那便告御狀，由陛下親自給你們公道。

    第104章 騎虎難下

    這話一出，風(fēng)煙俱靜。

    百姓若有冤屈無處申訴，可敲登聞鼓，告御狀，上達天聽，只不過，敲鼓者，需先廷杖三十。

    三十廷杖打下來，再身強體壯的人都t要去半條命，體弱一點的，興許當場就被打死了。

    因而，西晉立國以來，登聞鼓形同虛設(shè)，很少有人敢去敲。

    那幾個貢生面面相覷，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統(tǒng)領(lǐng)眉頭狠狠地跳動了幾下，扶著刀柄的手緊了緊，半是勸誡，半是警告：你們都是讀書人，未來一片坦途，別因這三十廷杖枉送了性命和前程，有什么事情，還是找京兆府。

    那幾人也生了退意。

    沈青黎淡淡一笑：難怪，世人總說，負心多是讀書人，你們和李懷瑾的情誼也不過如此。

    那幾人的臉色很難看。

    人要臉，樹要皮，讀書人最是愛惜羽毛。

    這么多人瞧著，今日若是退了，落得個貪生寡義的名聲，日后，如何立足？

    可真敲登聞鼓，這三十廷杖，他們未必能熬得住。

    一時間，有些騎虎難下。

    就在他們猶豫的時候，統(tǒng)領(lǐng)神色陰沉地盯著沈青黎。

    他語氣不善：這天要是捅破了，不知道宴王妃能不能承擔得起后果？

    沈青黎道：身在濁世，不把天捅破，何來的公道？

    統(tǒng)領(lǐng)語噎。

    那些跟來的讀書人，氣勢洶洶地喊道：天理昭昭，善惡有報，豈能讓公道蒙塵！

    事情越發(fā)難以掌控，統(tǒng)領(lǐng)連忙吩咐身后的侍衛(wèi)：快去稟報陛下。

    那侍衛(wèi)領(lǐng)命應(yīng)聲，轉(zhuǎn)身飛快地朝宮門跑去。

    那幾個貢生一商量，決定一人挨幾杖。

    李懷瑾死了，他們?nèi)糊垷o首，便以孫學(xué)禮馬首是瞻。

    等三十廷杖打完，孫學(xué)禮牙一咬，取下鼓槌，用力一敲。

    咚！

    鼓面震動，登聞鼓被敲得震天響。

    眾人的心，也隨著鼓聲，咚咚咚地跳動。

    ......

    紫宸殿。

    晉元帝正在批閱奏折，隱隱聽到有鼓聲，眉頭皺了一下。

    他朝殿外喊了一聲：福全，

    福公公連忙進殿，躬身道：老奴在。

    哪來的鼓聲？

    福公公早就聽到鼓聲了，在晉元帝喊他進來之前，已經(jīng)讓小太監(jiān)去查看。

    他垂首斂息，小心翼翼地說道：好像是從宮門方向傳來的。

    那就只有登聞鼓了。

    晉元帝目色沉沉。

    殿內(nèi)的空氣陡然冷凝起來。

    前去探聽消息的小太監(jiān)，在半道上，碰到前來稟報的侍衛(wèi)，一聽宮門外的情況，嚇得大驚失色，一路飛奔到紫宸殿。

    他慌張稟道：陛下，宮門守衛(wèi)來報，有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敲了登聞鼓，狀告宴王妃。

    按計劃，事情鬧大后，應(yīng)該由京兆府審理，卻鬧到了敲登聞鼓。

    晉元帝轉(zhuǎn)著手上的玉扳指，吩咐福公公：宣沈氏幾人進宮。

    老奴領(lǐng)旨。

    福公公一路快步奔到宮門口。

    宮門前，黑壓壓的一片，望都望不到頭。

    他心頭怦怦，跳得飛快，朝沈青黎行了禮，指著孫學(xué)禮幾人，說道：王妃，陛下宣您和這幾個學(xué)子進宮。

    沈青黎道：這幾位學(xué)子口口聲聲說朝廷徇私枉法，今日，便當著天下人的面，請陛下出宮來斷一斷，以安天下學(xué)子之心。

    這這這......

    有勞公公回宮通稟一聲，我等在此恭候陛下。

    福公公一臉凝重之色，高聲道：大晉有今日之太平，宴王和玄甲軍功不可沒，陛下皇恩浩蕩，不忍有功之臣陷于囹圄，是等案子水落石出，并非徇私枉法，諸位放心，國法如山，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這話，既是說給那些讀書人聽，也是在勸沈青黎。

    沈青黎卻道：世間千千萬萬人，各有其心，只有現(xiàn)于人前，世人方才相信國法如山，不會為誰徇私！

    話音剛一落地，人群中，傳來一聲聲高喊。

    宴王妃說得沒錯，請陛下出宮。

    請陛下出宮！

    福公公見勸不動，對沈青黎拱手道：老奴一定稟報陛下。

    沈青黎頷首。

    福公公又匆匆趕回紫宸殿。

    晉元帝聽完，一股戾氣和怒火涌了上來，他抄起一旁的茶盞，狠狠地擲在地上。

    放肆！沈氏她好大的膽子！

    福公公慌忙跪了下來：陛下息怒。

    其他宮女太監(jiān)也跪了一地，一個個屏息叩首，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免得被晉元帝看到，觸了霉頭。

    出了宮，一切便難以掌控。

    稍有不慎，便會節(jié)外生枝，滿盤皆輸。

    他是天下之主，盡掌生殺大權(quán)，沈青黎敢逼迫他。

    晉元帝怒不可遏：息怒？朕如何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