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線媼有些不耐煩了，她終于放下剪刀，抬頭看著荊白，語氣變得冷厲：“我這兒符合條件的人才能來！你是‘塔’篩選進(jìn)來的，我不知道它出了什么毛病，但你不符合我的條件，我可安排不了……”

    她此時盯著荊白說話，說著說著，語速竟逐漸放慢。原本看著荊白臉上的目光也逐漸下移，停在了他的胸口處。

    這女人的視線很奇怪，像是在看他，又好像透過他在看什么。

    荊白注意到她視線的落點是他藏在衣服下的白玉，立時變得十分警惕。他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避免打草驚蛇，只是不動聲色地繃緊了身體，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zhǔn)備。

    紅線媼原本的話都沒說完，出神地注視了他一會兒，就忽然笑了起來。

    她擺出了從荊白進(jìn)房間以來最和顏悅色的姿態(tài)，道：“我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你為什么能進(jìn)來了……確實，你也算是符合我這兒的條件?！?/br>
    她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突兀，荊白自然不會放下戒備，相反，被她一說，他反而更加警惕。青年往后退了一步，說：“你所謂的條件，到底是什么？”

    “我這里能進(jìn)來的，必須是自我產(chǎn)生沖突，乃至靈魂出現(xiàn)裂口的人。”紅線媼也不再同他賣關(guān)子，語氣平和地解釋道。

    荊白想了想，他雖然過得不怎么樣，但并不存在什么自我沖突的問題。至于靈魂裂口這種說法就更玄幻了，又不是□□上的傷痕，裂不裂的，他也不可能看得見。

    他雙臂抱了起來，直視著紅線媼的面龐，半信半疑地問：“那你為什么出爾反爾？之前說我不符合條件，現(xiàn)在又變了？”

    “因為我剛才仔細(xì)看了看你，發(fā)現(xiàn)你身上有兩個靈魂?！奔t線媼輕聲道。

    她說得輕言細(xì)語，荊白卻神色劇變。

    他臉上本沒什么表情，紅線媼話音剛落，就見那張神色平淡的面容幾乎立時有了波動，短短片刻，似乎無數(shù)情緒從他眼中掠過，最后又歸于一片空白。

    看上去似乎還是很平靜，但紅線媼的眼力卻能看出來，他此時的狀態(tài)和剛進(jìn)來時完全不一樣了。

    像是一陣春風(fēng)刮過久凍不化的湖，他整個人重新鮮活起來，只等一個冰層破裂的脆響，就會完全復(fù)蘇。

    紅線媼看他這個反應(yīng)，知道自己的計劃多半是穩(wěn)了。她緩緩靠向了身后的椅背，心態(tài)隨著姿勢，一同變得十分悠然。

    荊白此前對白恒一有殘魂在白玉中這件事一直有所懷疑，但被她一說，仍覺被巨大的情緒沖擊震了片刻。

    他此時心緒激蕩至極，根本顧不上觀察紅線媼的情態(tài)。等他回過神來，已經(jīng)站在了紅線媼的案幾前，脫口道：“你說什么？你怎么看見的？”

    怡然靠在椅背上的女人微微一笑。薄薄的紅唇一勾，原本只是普通清秀的五官頓時鮮活生動起來。

    她說：“自然是看見的。我連一個人靈魂的裂口都看得見，怎么會看不見多出來一個魂？”

    她準(zhǔn)確無誤地指向荊白放著白玉的心口處，還未開口，自己先頓了一下。

    難得有人能引起她的好奇心，她方才光顧著感興趣了，這時反應(yīng)過來，亦覺奇怪。

    “塔”這樣的地方，怎么會有人擁有能儲藏人殘魂的物件？

    這個人身份必有古怪。難怪“塔”把他送到她這兒來……

    紅線媼想透了，也不擔(dān)心眼前的青年會繼續(xù)隱藏——他的目光如此情切，像瀕臨熄滅、又被重新引燃的火焰。

    紅線媼指出位置之后，緩聲說：“第二個靈魂就在那里面，你自己總該知道?！?/br>
    聽她此言，荊白不再猶豫，將白玉從胸前扯了出來，目光凜凜地看著她：“你能做什么？”

    紅線媼從看見白玉的那一刻，神色便出現(xiàn)了明顯的震動。

    她放在臺面上的手指都在微微發(fā)抖。出于遮掩，她順勢用指尖輕輕敲著桌面，定了定神，方開口道：“我可以——讓他從這玉里出來。”

    她一說完，荊白握著白玉的手也開始發(fā)顫。他牢牢將白玉攥在掌心，通過用力來掩飾自己劇烈的情緒起伏。

    紅線媼幾乎以為他要爆發(fā)了，但那聲音竟然還是穩(wěn)的。

    他垂下頭，眼睛的部分被黑發(fā)遮住，無法叫她窺見情緒，只能看見下頜線繃得緊緊的，連帶著脖頸都浮出青筋。原本挺直的脊背好像被千鈞的重負(fù)壓住了，叫這年輕人用了渾身力氣，才說出來了三個字。

    “說清楚。”

    這三個字說出來之后，他放松了一些，抬起頭，用極慢的語速說：“什么叫讓他出來，你說清楚?！?/br>
    紅線媼的視線從他發(fā)紅的眼眶上一掠而過，頓了片刻，道：“倒不是不能說，但你先要先和‘塔’立下誓約，不能泄露我這里的秘密?！?/br>
    塔還有這樣的功能？

    荊白低頭看著自己手上黑色的塔型印記。

    這女人說的當(dāng)然是他最大的愿望?？扇羰呛退ㄆ跫s，無憑無據(jù)的情況下，荊白再是急迫，也不敢信她。

    但“塔”一定是中立的，它要分配副本、結(jié)算污染值和進(jìn)度。

    如果連它也信不過，那在這塔里，活著和死了也沒有分別。

    荊白也不說話，默默將手按到印記上，試著呼喚“塔”，確實很快聽到了回復(fù)。

    “塔”說：“涉及副本機(jī)制，請確定是否與‘紅線媼’簽訂關(guān)于該副本的保密契約？契約簽訂后將無法和他人泄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