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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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送葬的聲音?!?/br> 饒是荊白這樣冷靜淡定的人,此時也不禁怔了一下。 白恒一沒有聽見他的回應(yīng),只能用臉蹭了蹭荊白的手,臉上的神情逐漸從緊張變成了一種苦澀。 “你很快就能聽見了?!卑缀阋灰贿厡P穆犞?,一邊發(fā)出很深的一聲嘆息:“他們……他們越來越近了?!?/br> 意外地,荊白先聽見的,不是樂器的聲音,而是一陣哭聲。 這哭聲比起哀怨,更顯出一種悲涼,不像是有什么難訴的怨言,更像是親人離世的傷心哭泣。 一片哀哭中,好像還有個領(lǐng)頭的人在說詞。他說一句詞,就敲一遍鑼。 詞說的是什么,荊白聽不清楚,可從他一能聽見,那鑼聲就非常清楚。并不清越,非常亮、而且貫耳,硬要形容的話,就像遠處傳來的尖叫。 荊白能聽見有人在說詞,白恒一就能聽清楚內(nèi)容了。 慘白的月光下,他凹陷的雙目像兩個陷進去的黑洞,配上他緊繃的神色和幾乎完全紙化的面孔,堪稱詭異至極。荊白目光如常,從他面容上一掃而過,為了聽清白恒一低聲復述的唱詞,他甚至還湊近了一些。 “正月一日炮仗響,無爺苦楚在孝堂?!? 他話音一落,荊白就聽見一聲鑼響:“當——” 外面重又靜了下來,荊白聽出這死者是“爺”,便問:“這‘爺’,說的是誰?” 一直高度專注的白恒一側(cè)耳聽了聽,沉吟了片刻,說:“這是南邊兒的話,‘爺’指的是不是爺爺,是父親?!?/br> “二月鯽魚埋土並 ,尋魚容易見爺難?!?/br> “當——” 哭聲一直吚吚嗚嗚的,不甚清晰,但是如果用鑼聲來衡量,就能明顯感覺到,它一聲接著一聲,然后,越來越近。 白恒一說:“三月谷種下黃泥,神仙難點谷芽齊?!?/br> “當!” 鑼聲更近了。 荊白并不害怕這唱詞本身,但他能估算出來聲音離此處的距離,這讓他更為心驚,因為這速度不對。 太快了! 沒有人能走得那么快。 唱詞的時候聲音還有些模糊,難以分辨,等到鑼聲響,明顯比上次響的時候近,也清楚了許多。但這中間相隔不過幾分鐘! 如果是人,就算是一路飛奔,也不可能把距離拉近這么多。 荊白定了定神,他在心中默默重復了白恒一方才復述的唱詞。 三句唱詞,先后唱了一年的前三個月。如果按月份唱下去,整段的唱詞應(yīng)該是到十二月為止。 荊白覺得有些古怪。 按照聽到的鑼聲的行進速度,他估算了一下,等不到十二個月唱完,這個所謂的“送葬隊伍”就能到他們家門口。 他雖然不了解這方面的儀式,也知道這個東西肯定有自己的規(guī)律。 比如唱詞,肯定是整個流程的步驟之一。那么一般來說,這里一旦唱完了,肯定就要開始下個步驟。 荊白剛聽見唱詞按月份來的時候,只覺或許唱到十二月,這些東西或許就到他家門口了。 但是按他方才的估算,這估計…… 曲折百轉(zhuǎn)的唱誦聲再次響了起來,這次不等白恒一復述,荊白自己都聽見了。 “四月包米去問姓,問爺唔應(yīng)淚雙流?!?/br> “當——” 更近了…… 白恒一為了聽清楚他們的唱詞,此時精力高度集中,因此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四月……” 剛說完,他就意識到這個音量荊白自己肯定也聽見了,便不再重復。 荊白見他表情凝滯了片刻,似在思索什么,隨后轉(zhuǎn)過頭,對荊白道:“不對。按這個速度,這個隊伍可能數(shù)到六月的時候就會到門口?!?/br> 荊白頓了頓,捕捉到他話語中自己未曾預料的部分:“隊伍?” 白恒一點了點頭,說:“對,隊伍。” 他輕輕吸了口氣,仿佛想要給予安慰一般,握住荊白的手。 荊白聽見他用近乎嘆息的語氣說:“我聽到……很多很多的腳步聲?!?/br> 他特地分辨了一下,后來發(fā)現(xiàn)壓根不需要怎么分辨。 他們的所有聲音,無論是鑼聲,還是唱詞的聲音,甚至到后面才能聽見的腳步聲,根本不像他昨晚聽到的那樣,忽遠忽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要非常仔細才能聽清。 所有的聲音都是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隨著距離的拉近,白恒一能聽見的聲響也越來越多。 那些東西顯然有非常明確的目標,就是沖著他們的住所來的。 相顧無言之際,他們聽見了下一句唱詞。 “五月齊聚龍舟節(jié),無爺唔敢睇龍舟?!?/br> 數(shù)到五月了。 這句唱詞本身就有睹物思人的意味,加上唱得哀切至極,在這孤清寂靜的深夜里,竟然有種凄惻的美感。 陰惻惻,涼冰冰,曲折婉轉(zhuǎn),荒涼蕭森。那種陰冷和凄楚直鉆人的天靈,聽得叫人心口也刮起冷風來。 白恒一和荊白的手不自覺已交握在了一起。 白恒一的手在夜里溫度更低,荊白握在手里,不僅涼沁沁的,還有種發(fā)澀的紙質(zhì)觸感,非人感格外強烈。 他知道這應(yīng)該就是白恒一的本相了。 但這不重要。 荊白隱隱有種感覺,別說這是一具紙人的身體,雙目失明凹陷……他其實根本不在乎白恒一這個意識存在于什么樣的身體中。